留着柳如風繼續給太子訓練基本功,肖塵帶着段天明,出了院門,朝着大寧都司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皇上,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心中的猜忌,也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越來越甚。
想想趙王在懷來衛的動作,肖塵心中便有着一陣陣的不安。
若是他沒有背後偷偷的拉攏朝中大臣或者軍隊作爲自己的後盾,怎敢在懷來衛公然斬殺錦衣衛千戶,還給對方扣上一頂刺殺自己的帽子。
稍微弱勢的趙王尚且如此,而比他更爲深沉老到的漢王,自己更是不得不防。
自己斷了他一個手腕,雖說起到了警告的作用,當這份仇恨,或者會讓他更加瘋狂的反撲。
尤其是他身處樂安洲,皇權無力監管,私底下會有什麼動作,朝廷一概不知。
而太子朱高熾,因爲忠厚老實,做事按部就班很是本分,朝中支持他的官員更多一點,但是,就因爲他不願意工於心計,真正走得近,關鍵時刻可以發揮作用的人手,幾乎沒有。
朝中百官,若有其他皇子成爲太子,臨陣換了立場的可能性很大。
趁着這次機會,將被皇上冷落的大寧都司緊緊地拉攏在太子身邊,作爲軍隊中的有力支撐,即便用不着和趙王,漢王他們正面抗衡,對於皇權的順利交接,也可以起到掌舵的關鍵作用。
“肖塵。”剛剛出了院門,身後傳來一聲高呼。朱高熾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滿臉的媚笑,一看都是有着什麼事情想要肖塵給他行方便。
“殿下有事?”肖塵微笑着問道。
“咳咳咳。”朱高熾乾咳了幾下,快速的組織着自己的語言,“我剛纔想了一下,大寧都司在這次的營救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我沒有回京,還無法對其進行賞賜。要不隨你一同去大寧都司,表達一下我對他們的感激之情?!”
“大寧都司乃是朝廷的軍隊,您身爲太子遭遇不測,他們出手相救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麼,殿下不必過於感激。至於對他們這次行動的肯定,我去轉達殿下的意思就好。”肖塵笑道。
看着對方這麼堅決的拒絕了自己,朱高熾把心一橫,乾脆明說算了。
“柳千戶說,你這次去大寧都司,是去喝酒?”
“是啊,準備去將那大寧都司指揮使給灌醉。”肖塵笑着。
左右搖頭,看了看四周,朱高熾道:“你看,自從被你拿到東廠大牢之後,我從來沒有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要不,帶着我,咱們一起去。”
“殿下。”肖塵轉過身,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凝重,“皇上昨個已經回到了京城,而我們,也應該儘快的回京覆命。雖然殿下這次出事,皇上大發雷霆,處理了刑部和東廠,但終其原因,不過是因爲您是皇子,是他的親兒子而已,他維護的,只是皇室的尊嚴。”
看着瞬間呆滯的朱高熾,肖塵又道:“在您沒有見到皇上之前,在您沒有真正的重新入主東宮之前,都是改變皇上以往對您的偏見,將趙王,漢王徹底的擠兌下去的機會。您現在的這身形,是絕對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缺少內涵。”
“我明白了。”朱高熾有點慚愧的低下了頭。
“皇上的這一生,用梟雄二字形容,一點都不爲過。一輩子率兵打仗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看見殿下的這幅身形,皇上一定會喜出望外。但若是知道殿下空有其表的話,內心的失望,會讓皇上心中的偏見倒退的都不如以前是大有可能的。跟着柳千戶,用這僅有的幾日時間,掌握一些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們的勝算纔會更大一點。”肖塵道。
“其實,我想去大寧都司,一是想對大寧都司表示感謝,其中拉攏他們的心思,更重一點。”
“殿下,您可是未來的皇上。剛纔屬下說了,對大寧都司不必心存感激,拿着朝廷的俸祿,分擔應該替朝廷分擔的事情,這是他們的責任。您保持着您該有的冷漠和威嚴便是,其他的事情,交給屬下來完成。”看着朱高熾,肖塵有力的點了點頭。
對於朱高熾想要表達的感情,肖塵怎會不知。只是皇上回京,各方勢力一定會借題發揮開始行動。自己將要面對的矛頭有多少,他心裏也不清楚。
和大寧都司建立牢靠的關係,先穩定一方勢力,是目前刻不容緩的最大事情。
“殿下安心修煉,屬下去了。”說着,肖塵轉身準備離去。
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肖塵回頭,朝着不遠處躬身站立的柳如風走去。
看着肖塵朝着自己走來,柳如風自知理虧,急忙低下了腦袋。
“回京之後,一口氣喝完一罈子老燒酒,算是對你的懲罰。”肖塵低聲說了一句,轉身揚長而去。
看着肖塵離開,朱高熾湊了上來:“剛纔肖兄弟和你說什麼?”
“回京讓我一口氣喝一罈子老燒酒。”柳如風臉上一陣的紅白交替。
“請你喝酒,這不是好事嘛,你怎麼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我平時就不喝酒。”柳如風道。
“哈哈哈,我明白了,他這是懲罰你多嘴,和我說他們去大寧都司喝酒的事情。”朱高熾大笑了起來。
“不是懲罰這個,而是懲罰我沒有抓緊時間訓練殿下,和殿下說一些無關的事情。”柳如風低聲說道。
“哦,我們不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開始吧。”說着,朱高熾走到院子中央,雙腿分開,身體微微下沉,開始扎馬步。
京城,皇宮御書房裏,絲絲青煙從那巨大的香爐裏冒起,在房間裏徐徐環繞,散發出一種紫檀木的香味。
陽光從那琉璃窗照射進來,映照着那縷縷青煙如同祥龍般在房間裏盤旋。
明成祖坐在自己那巨大的椅子上,盯着面前的案几。
案几上,擺放着一件紫色的東廠校尉服。
這件紫色麒麟校尉服,便是之前肖塵身上穿着,代表聖恩,也代表無盡權力的衣服。
昨個剛剛回京,東廠廠公便匆匆跑來,和自己彙報太子在保定府被找到的消息。
欣喜之餘,明成祖心中也有一點後悔。
當初,若不是林尚禮頂着壓力,將肖塵從督察院換了出去,而今自己聽到的恐怕不是太子被找到的消息。
或許,過些日子,自己看到的是太子的屍體。或許,這輩子連太子的屍體都找不到。
房門“咯吱”一聲輕響,王小四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紅棗銀耳茶,邁着輕微的小碎步走了進來。
將案几上的紫色校尉服往邊上推了推,放下茶碗,王小四將靠在臂彎處那潔白的拂塵往後衣領中一插,走到椅子後方,開始給明成祖揉捏起肩膀來。
眼睛微閉,明成祖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心中思考着如何將這麒麟紫衣重新賜給肖塵。
“小四,這件衣服,朕收回來多少日子了?”明成祖緩緩的問道。
“回皇上,大概有十多天了吧?”王小四一邊用力的揉捏着明成祖那僵硬的頸椎,一邊細言細語道。
“都已經十多天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出事的第二天,皇上您就收回了這件衣服。”王小四道。
“朕是不是決定的有點倉促,不應該隨便的收回御賜的東西?”
“御賜的東西,收回還是賜出,都是皇上說了算。皇上要是覺着不該收回,那就再賜出去便是。”王小四小聲道。
“若是他人,倒也無所謂。只是這肖塵,再這樣賜出,怕是他不肯接受啊?!”
明成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