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一個個瞪大着眼睛,用手捂着嘴巴,呆滯的表情,似乎還深陷在剛纔那血淋淋的場景中,沒有出來。
看臺上的百官,或是一臉嚴肅,或是嘴角抽搐,或是眉頭微皺。
百十個人,百十個表情。
朱高熾坐在椅子上,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抖動了幾下。
邊上的肖塵,面無表情,緩緩轉身,又看向右邊的那一羣官兵。
“帶人犯。”
右邊的這些人犯,都是肖塵暗中查出,對東廠頗有說辭,意圖伺機落井下石的朝廷各個部門的文官。
趁着馬運山的案子,一併牽連進來的。
在刑部大牢中,已經受盡了折磨。剛纔又目睹了血淋淋的砍頭現場,幾乎所有人已經站立不穩,癱倒在地。
可即便是癱倒又能如何,今個被繩索套在脖子上,當場吊死的這一道程序,怎麼也得過。
聽見肖塵的命令,又有十名士兵,兩人一組,拖着五名人犯走了上來。
最後面的一名人犯,身體肥胖,渾身癱軟,死豬一樣絲毫的不出力。
兩名士兵將其拖到了行刑臺的邊上,氣喘吁吁,愣是有點拖不動了。
肖塵眉頭微皺,朝着邊上官兵隊伍點點頭。
兩人拖不動,那就四個人拖,再不行,那就八個人。
今個這殺一儆百的行刑場面,任何人也休想逃得過去。
得到肖塵的首肯,又兩名士兵走了出來,一人抓着一條褲腿,四個人合力將人犯擡到了絞刑架下,緩緩的放在了地上。
“吏部員外郎李正,戶部司務曹先合,戶部檢校梅品昌,戶部照磨王炳,戶部提舉郭殊。”肖塵再一次一一覈對人犯姓名職位。
被叫到姓名的人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用刑。”肖塵下令。
幾名士兵麻利的將人犯身後的名牌甩掉,伸手拿過橫木上吊下來的活釦,就套在了人犯的脖子上。
轉身,和五名劊子手一道,“蹭蹭”幾下,就將人犯吊在了空中。
剛纔還癱做一團的人犯,意識瞬間恢復清醒。
雙手抓着脖子上的繩套,拼命的掙扎着。
雙腳更是在空中毫無章法的亂蹬着。
人羣中,有幾名婆娘,不忍心觀看,悄悄地轉過了頭。
而那些帶着孩子來看熱鬧的人,急忙伸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緩緩後退,朝着人羣外圍退去。
看臺上的戶部尚書趙海,嘴巴咧了幾咧,一臉尷尬。
這次,朝廷的所有部門中,被牽連官員最多的,就是戶部。
此事一過,皇上恐怕也要問責自己,到底是如何管理戶部的,居然有這麼多的官員被馬運山拉下了水,而自己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呼吸,直到繩索上的五名人犯,全部渾身癱軟,雙臂下垂,舌頭長長的吐出嘴外,雙眼上翻,露出大部分的白眼仁,肖塵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絞刑,還真是浪費時間。都放下來收屍吧。”
直到五名人犯的屍體被裝上了板車,肖塵才又看向左邊的隊伍。
不知不覺,兩個多時辰過去,肖塵看了看手中打了x的人犯名單,大概清點了一下,還不到兩百人。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將這些人犯處理完畢,還不天黑了。
烏漆嘛黑的對馬運山進行五馬分屍,所預期的震撼效果,恐怕連一半都達不到。
看向右邊那幾名執行絞刑的劊子手:“你們下去吧。”
“是。”
絞刑不比砍頭,只需要揮動大刀那麼一下。若是一下沒有砍掉腦袋,最多再回一刀而已。
這絞刑,雖然有着兩名士兵搭手,可怎麼說也是耗費體力的活路。
連續絞殺了兩個時辰,這幾人已經是精疲力盡。
聽見肖塵的安排,匆忙收起繩索,走下了行刑臺。
“你們也下去。”對着左邊那些手持大刀的劊子手,肖塵也擺了擺手。
揮刀雖然不是太累,可連續斬殺兩個時辰,人還能堅持,刀已經不鋒利了。
不鋒利的刀,砍頭也是浪費時間。
“嗯。”朱高熾點點頭,“抓緊時間,最後面馬運山的五馬分屍纔是大活,多留一點時間。”
又過了兩個多時辰,隨着肖塵一聲令下,最後幾名人犯的腦袋被砍下,今個所有要問斬的人犯,處斬的就剩下了馬運山一人。
“噠噠噠。。。”一陣馬掌與地面的摩擦聲中,五匹膘肥體壯的軍馬被牽了上來。
段天明,杜少勤,柳如風,還有東廠的兩名校尉,分別坐在馬背上,分成五個方向,在行刑臺上排好了位置。
“將侵佔朝廷資源案主犯,原錦衣衛指揮同知馬運山押上來。”肖塵大喝一聲。
話音剛落,早已準備就緒的五名劊子手,擡着死人一般,只剩下一口氣的馬運山,走上了看臺。
往行刑臺中間一放,五人各自撿起馬背上垂下來的繩套,靜靜的等候着。
肖塵上前一步,目光從廣場的左邊,緩緩掃向右邊。
“錦衣衛原指揮同知馬運山,身爲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腐蝕,勾結朝廷其他官員,又夥同其弟馬連山,欺壓百姓,殺人滅口。更是打着興修水利之名,利用朝廷賦予官員的權力,暗中侵佔朝廷資產。拿着朝廷的俸祿,挖着朝廷的牆角,這種心無半點感恩的害羣之馬,經過刑部連日來的審理查辦,確認其已經犯了誅滅九族之罪。經過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合力審判,對馬運山本人,處以五馬分屍之刑罰。”
肖塵雙拳抱着,對着天空躬身一拜:“但皇恩浩蕩,皇上仁慈。念及馬運山的九族,大部分都是種田爲生,爲朝廷納稅多年的百姓,不忍心他們身首異處。可皇上再仁慈,國法無情。九族被株連,也是馬運山咎由自取,闖下的禍端。”
“經過刑部,督察院,大理寺會審,判處馬運山九族,挖坑活埋之刑罰,擇日行刑。”
人羣一陣議論紛紛。
“聽見沒,九族要被全部活埋。”
“這有親戚做官,還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是有親戚做官不是好事,是別做壞官就好。”
“還是我好,九族裏面都是百姓,沒有一個做官的。”
“我可是有一個遠房親戚,在山西做知縣,這可咋辦?”
“咋辦?每日回家燒一炷香,祈求他可別做壞事就好。”
“燒香有用嗎?要不,有時間了我去一趟親戚家,和他說道說道今個的事情。”
“你燒香就成,今個的這事,朝廷的官文肯定會發下去的。”
“官文哪有現場這麼震撼,我還是抽空去一趟好。雖說咱窮,不應該登臨富有的親戚之門,可我想活着啊。”
“也是,誰不願意活着。”
。。。。。。
看臺之上,百官此刻的表情,格外的統一。
一個個板着臉,靜靜的看着行刑臺中間的肖塵,回想着剛纔他說的每一句話。
皇恩浩蕩,皇上仁慈。
皇恩浩蕩,就是不忍心百官錯過這大型的斬殺朝廷官員的“盛宴”,專門休朝一天麼?
皇上仁慈,就是不忍心馬運山的九族身首異處,而要活埋他們麼?
國法無情?
國法是無情,可皇上的話,不就是國法?就算是早先制定的法律條規,不能臨時更改,還不是有着特赦一說麼?
既然念其常年爲朝廷納稅,只是種田對朝廷不會有任何的威脅,活埋了那些年輕力壯的就行,給老弱病殘一條活路,不可以麼?
皇上是有點殘暴,可也是針對建文朝的那些元老們。
當初錦衣衛指揮紀綱,都到了私藏兵器,意圖謀反的地步,所牽連的朝廷官員也沒有這麼多。
馬運山不過是想在河道里檢點翡翠原石,發點橫財,就莫名其妙的牽連了四百將近五百名京官。
這哪裏是皇上的意思,這分明就是東廠一貫奉行的,趕盡殺絕的行事風格。
看着行刑臺中央肖塵那略顯瘦弱的背影,百官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恨意,隱隱的夾雜着一絲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