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寬畢竟是定西候的小兒子,就算是吵翻天,那種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血脈聯繫,怎麼也不會斷,定西候應該不會輕易對自己的兒子下手。
王寬好端端的死在大牢裏面,難道下毒的是鞏昌衛指揮使張興?
可定西候的牢房失火,剛和王寬一起喫個飯,王寬就被毒死了,又怎會如此湊巧?
這兩個人,到底會是誰對王寬下手的?
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按照定西候的老謀深算,他又豈能一見面就毒死王寬,他是生怕自己懷疑不到他麼?
而鞏昌衛指揮使張興,自己明明特意交代,沒有東廠的命令,對人犯必須嚴加看管,不能私自做出任何的決定。
就算是他礙於王寬的知府身份,懼怕於定西候的權勢,可他就不怕欽差,不怕朝廷的追責麼?
還是說,他們兩個,原本就是一路人,趁着自己不在,合夥演出一場戲,將王寬殺人滅口?
越想,肖塵的腦子越是凌亂,絲毫整理不出來任何的頭緒。
瞅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管家韓雲,肖塵道:“說說,王寬弄了這麼大一個院子,他每天都窩在這裏做些什麼事情?”
“回大人,除了喝酒作樂,便是以折磨丫鬟來消磨時間。”
“消磨時間?你的意思,王寬對自己以後的仕途,已經沒有了想法?”肖塵不由得問道。
或許這一點,纔是他和定西候爭吵的真正原因。
“王寬原本就是小侯爺,有着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過,好強的性格使得他不願意依仗定西候來獲得世人的尊重。能坐到鞏昌知府的位子上,雖說定西候暗地裏四處活動,可王寬本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近幾年,他已經不太重視自己的政績,要不,也不敢將整個糧倉的貯備糧徹底的虧空。他好像更享受這種好喫好喝,聲樂作伴的日子。尤其是折磨丫鬟,近兩年更是喜歡的厲害,幾乎每個月,都有被他折磨致死之人。”
低着頭,管家韓雲訴說着王寬的過往。
“他和鞏昌衛的關係,怎麼樣?”肖塵又問。
折磨丫鬟致死,此事必須給他記上。但目前,分析出鞏昌府之內錯綜複雜的關係,找出那批軍備的主人,纔是當務之急。
“以前還行,這幾年見了鞏昌衛指揮使張興,總是一副鄙夷的態度。”
“鄙夷?王寬爲何鄙夷張興。”
“具體的原因,小人不知道。不過只要一提起張興,王寬都會說,他是一個趨炎附勢,陰險虛僞之人。”
肖塵“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你說,王寬認爲鞏昌衛指揮使張興趨炎附勢,陰險虛僞?”
“是。”管家韓雲點點頭,“王寬不止一次這樣說過。”
“他在哪裏說的?”
“就在這個大廳裏,和陝西布政司的照磨,都事一起飲酒作樂的時候說的。小人在旁邊伺候,聽得清清楚楚。”
“好,你立下了大功。出去帶着官府的人,將王寬私藏的財物都找出來,我放你離開。”肖塵笑着,站了起來,朝着大廳裏面走去。
大廳裏面,各種的金銀首飾,古琴瓷器擺放了一大堆。
小李子一邊清點,一邊認真的做着記錄。
段天明蹲在地上,一會兒拿起一個青花瓷器看看,一會又撥弄一下古琴的琴絃,似乎這些東西,都從未見過一般。
看着他那副德行,肖塵右手握拳,放在嘴巴邊,“咳咳咳”的乾咳了幾聲。
段天明立馬站了起來,一臉猥瑣的湊了過來。
嘴巴幾乎湊到了肖塵的耳朵邊:“這些東西里面,有着不少的好東西。”
“東西再好,現在這麼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收斂點?”肖塵一個白眼丟了過去。
“你能不能和李公公說一下,少登記幾件?”
“是是是。”點天明雙眼笑的眯成了一條縫。
“我們東廠之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別整天一副小家子氣。帶兩個人,和管家一起去將王寬私藏他處的財物取來。”肖塵道。
“是。”段天明應了一聲,剛準備離開,又走了回來。
伏在肖塵耳邊:“東西取回來了送到這裏?”
肖塵眼睛一瞪:“官驛的院子那麼大,空房間那麼多,還放不下?非要搬到這裏,我們再過來清點?”
“是是是。”段天明會心一笑,撓着腦袋,準備帶着管家韓雲出門。
“等一下,我還有事要吩咐你。”肖塵朝着段天明,喊了一聲。
“你說。”
段天明停住腳步,轉過了身子。
肖塵擡起右手,朝着段天明搖了搖,自己又走進了王寬的臥房。
段天明急忙跟了進去。
看見段天明進來,肖塵輕輕一腳將房門踹的閉上,右手伸進懷裏,摸出了那把金榔頭:“我一會要去府衙大牢,這個金榔頭你揣好,一會帶回官驛去。”
“我x。”段天明一聲驚呼,“居然用金子做的榔頭,這王寬,還真的是個人才。”
說着,接過金榔頭,臉上一片猥瑣的笑容,愛不釋手的撫摸着。
“帶回去,放在我的房間。這個東西就算是王寬孝敬我的。”肖塵泛起了眼睛,鄭重其事的說着榔頭的歸屬。
“雖說摸着大概有三四斤重,可太小了點,你要着有什麼用?要不,給我吧?”段天明壞壞的笑了起來。
“別和我搶。”肖塵臉色一板,“其他的東西隨便你挑。”
“不搶就不搶。”段天明吊着個臉,將金榔頭揣進了懷裏,“不過,你要這個東西,到底裝備幹嘛?”
在段天明的印象中,肖塵對這些金銀絲毫沒有興趣。
爲何一個金榔頭,他這麼看中?
“還記得當初在固安縣,給那名送信之人割舌頭的時候,你四處找木楔子的事情麼?”肖塵笑了起來。
“固安?”段天明沉思起來,“這金榔頭,和割舌頭有什麼關係?”
擡起雙臂,肖塵向後活動了幾下:“用木楔子撬開嘴巴,多少有點不夠專業。這個金榔頭,又可以撬開嘴巴,又可以敲打牙齒。最主要的是,它是金子做的,也顯得我有身份不是?”
盯着肖塵身上那普通的校尉服,段天明嘴巴一咧:“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講究身份了?講究身份,你怎麼不穿上紫衣?”
“別廢話,除了這個金榔頭,其他東西你隨便拿。這個東西我有特殊用途,你別給我拿走。”
說着,推着段天明的肩膀,兩個人走了出來。
此刻一臉認真登記財物的小李子,若是聽見兩人的談話,一定會停下手中筆墨,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一絲不苟的準確登記,這兩人已經開始商量着將喜歡的東西拿走。
自己到底該怎麼做纔好?
隨着鞏昌災情的進一步緩解,之前被肖塵安排到賑災第一線的陝西布政司駐守鞏昌府的都事鄭太吉和照磨張夫兩人,已經被收押進了鞏昌府大牢。
從王寬管家韓雲的嘴裏,肖塵得知,王寬對鞏昌衛指揮使張興的印象是:趨炎附勢,陰險虛僞。
這個說辭,大大的超出了肖塵的認知。
雖說自己閱人無數,自認爲看人的目光還是很準確,但一直在鞏昌擔任知府的王寬,如此評價張興,一定不是空穴來風。
管家或許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但同爲朝廷命官,又一起狼狽爲奸,魚肉百姓的鄭太吉兩人,對此事應該是知道個大概。
若是他們兩人也說張興陰險虛僞,那麼這個鞏昌衛的指揮使,自己就真的好好要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