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就到了門口。
“明個就成親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拉着我幹什麼?”
緩過神來的張老漢一甩手,有點生氣的道。
“倭寇,倭寇來了。”張二娃大聲說道。
“倭寇?快,你娘還在屋裏,你先跑,我去叫你娘。”
一把將張老漢推開,張二娃自己衝了回去。
“你先跑,我揹着娘跑得快。”
兩三時辰之後,藏在山上密林中的張二娃,看見村子的方向,冒起了大片的煙霧。
村民們,一個個也看向村子的方向,忍不住的嚶嚶哭了起來。
倭寇洗劫村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朝廷的衛所,總是在倭寇離開之後,才姍姍來遲。
以前,倭寇只是撿家裏值錢的東西拿走,這一次,居然放火燒了漁村。
雖然是低矮的土房加上茅草屋頂,可那也是他們的棲身之所。
而今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大家又如何遮風擋雨。
翌日。
村名從山上下來,遠遠的看見村子周圍站滿了朝廷的士兵。
村子裏大部分的房屋已經被燒燬。
張二娃風一樣的跑到了自家院子前面,忍不住怒火中燒。
除了那些土牆,屋頂連同家裏的桌子板凳,被大火燒了個精光。
院子裏的水缸,也被砸碎,碎片散落一地。
準備招待親戚的飯菜,被胡亂的打翻在地,隱隱有着被踐踏的痕跡。
張二娃握緊拳頭,重重的打在了門口那已經半邊被燒成炭黑的巨大樹幹上。
“都回去檢查一下,看看丟失了什麼貴重的東西。”村子裏的道路上,一名小旗帶着幾名士兵,挨家挨戶的叮囑着。
“家裏都被一把火燒光了,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沒有了,還說什麼貴重不貴重的?”有人小聲嘟囔着。
小旗驟然停住了腳步:“以後,不該說的話不要說,做百姓,就要有百姓的意識。這倭寇爲何沒有燒別的地方呢?”
聽見對方呵斥,百姓一個個再也不敢言語。
張二娃明白,小旗的意思,是有人給朝廷衛所舉報了倭寇的行蹤,這次放火燒村,乃是倭寇的一種報復。
看着村子裏一片焦黑,再加上到處充斥的焦糊味,張二娃的心中滿是慚愧。
若是自己沒有和台州衛玉環所提供,自己出海捕魚時候,無意中發現的倭寇行動軌跡,今天便不會被倭寇放火燒村。
可是,倭寇怎會知道,這信息是自己提供的?
張二娃百思不得其解。
京城,金鑾殿裏,明成祖靜靜的坐在他那寬大的龍椅上,表情平淡的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剛纔,督察院和刑部各自講述了鞏昌旱災,陝西布政司所存在的失職之罪。戶部,對於此事,你們有沒有什麼說法?”
明成祖的目光,緩緩看向戶部尚書趙海。
昨個,肖塵的一席話,讓明成祖對戶部,也有了看法,更是對戶部尚書趙海的忠誠度,產生了不小的懷疑。
戶部,乃是大明最高的財經機關,掌管天下的土地,賦稅,戶籍,軍需,戶籍,糧餉等,乃是朝廷一等一的實權機構。
而布政司,便是戶部之下掌管各地的最高地方機構。
這麼一個重要的機構,竟然對一起旱情隱瞞不報,以至於鞏昌府的災民死傷過半。
上樑不正下樑歪。
陝西布政司敢這麼做,戶部怎麼會一點責任都沒有。
陝西布政司對於旱情隱瞞不報,那全國的布政司,有沒有這種情況?
身爲戶部尚書,朕幾乎將整個大明交給了你,你就這樣給朕辦事的?
戶部尚書趙海,急忙弓着腰走出了隊列。
“皇上,對於鞏昌旱災,戶部真的並沒有接到陝西布政司的上報。”
趙海渾身一僵,明顯的聽出了明成祖言語裏的指責之意。
“戶部有責任。”趙海急忙道。
“有什麼責任,說來給朕聽聽。”
“各個地方布政司,每個月都會給戶部進行一次事務彙報。布政司沒有彙報的事情,戶部真的無法知道。可是,布政司都能給各個府衙派出專人駐守,而戶部卻是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是戶部的失誤。臣打算,從鞏昌府的失誤上吸取教訓,往每一個地方布政司,派遣兩名官員常年駐守。一方面可以及時彙報地方上的事務,再一個可以對地方布政司進行監督。”
“嗯,你的意思,是後面的補救措施。朕問的是,在鞏昌府一事上,戶部有什麼看法?”
趙海一怔,有點不明白明成祖的意思。
皇上這是認爲,戶部對布政司監管不力麼?
“皇上,布政司是戶部的下屬機構。布政司派遣到鞏昌府的官員不作爲,說明布政司對官員的管理制度不夠到位。臣以爲,加大官員的懲罰力度,方能從根本上減少此類事情的發生。”趙海腦子轉了半天,方纔想出來個這樣的說道。
“只能減少,不能杜絕麼?”
趙海擡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
明成祖又將目光看向刑部尚書李安:“刑部對於陝西布政司的處罰意見是什麼?”
“回皇上。經過刑部和督察院,對鞏昌府的現場地調查,一直認爲:駐守在鞏昌府的陝西布政司的主事和照磨兩人,和鞏昌知府王寬坑壑一氣,欺上瞞下,魚肉百姓,理應處斬。陝西布政使管理無方,官降三級。”
李安急忙走出隊伍,彙報着刑部的決定。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官降三級就完事了?”明成祖眉毛一挑。
“這只是刑部和督察院商量之後的初步決定,一切以皇上的定奪爲準。”李安道。
“鞏昌知府王寬,虧空府衙籌備糧,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布政司,對於這一情況,一點都不瞭解麼?”明成祖的轉頭,又看向戶部尚書趙海:“趙大人,布政司每年對於地方上的儲備糧,是不是會覈對查看?”
“回皇上,是的。”趙海回道。
“那陝西布政司每年都覈實了沒有?給戶部又是如何上報的?”
“這,這。。。”趙海一時竟然回答不上來。
看着結結巴巴愣在原地的趙海,明成祖一聲冷哼,又將目光投向了戶部的其他官員:“有沒有人知道,陝西布政司每年對鞏昌府的儲備糧到底覈實了沒有?”
“回皇上,陝西布政司給戶部的彙報上寫着,每年都會對下屬各個府衙的儲備糧進行覈實。二對於鞏昌府這一塊,陝西布政司的彙報是:按照朝廷規定,鞏昌府的儲備糧存放充足。”戶部侍郎吳順,急忙走出隊伍。
“你是說,陝西布政司的彙報上,寫着鞏昌府的儲備糧存放充足?”
“回皇上,陝西布政司是這麼說的。”
“啪。”明成祖的手掌狠狠的擊打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存放充足,那鞏昌的百姓爲何會餓死大半?單單這一條,官降三級哪裏夠?”明成祖狠狠的打量着百官,“爲何鞏昌府出事,會瞞着朕這麼長時間?這些拿着朝廷俸祿的官員,就甘願替他打掩護?”
百官一個個低着頭,誰也不敢正視明成祖此刻的目光。
“一屆知府,應該還沒有這麼大的能量。只因爲他的身後,有着身爲侯爵的爹。這些官員,不過是想討得定西候的歡心罷了。”
明成祖的聲音,又提高了一截。
聽着明成祖將陝西布政司的事情,說到了王寬身上,又漸漸的扯到了定西候哪裏,百官心中不由得暗暗點頭。
這陝西布政使,連降三級怕是不行,恐怕得用脖子上的腦袋,來一泄皇上心中的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