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依舊抱着:“皇上,臣的話可能不好聽,可事實就是如此。琉球國資源貧瘠,耕地極少,百姓也是艱難度日。我們若是將戰火燒到了琉球國,受苦受難的,依舊是那些喫一口飽飯都是奢望的尋常百姓。”
“婦人之仁,古來成大事者,哪一個不是用無數人的性命堆積起來的。”邊上的武官,不失時機的開始反駁。
“琉球國與我大明交好,又是臣服國,我們沒有任何出兵的理由。那種貧瘠之地,也不配讓我大明因此揹負一個恃強凌弱的名聲。”
“臣服國?他們臣服這麼多年,大人敢說他們不是養兵蓄銳?”
“就算他們養兵蓄銳一百年,在我大明面前也不過是以卵擊石。若是他們真的指使軍隊侵擾我大明沿海,我大明出兵攻打他們,瓦解他們現在的朝廷,就是正義之舉。我們需要的是等待,等待這些倭寇的真正幕後指使者。”
那武官冷冷一下:“正義之舉?那時候戰火燒到了琉球國,琉球國的百姓,大人不心疼了?”
“心疼。無論什麼時候,遭受戰火塗炭的百姓,我都心疼。可爲了我大明尊嚴,這種心疼,我也只能放在心底默默忍受。”挺着身子,王昌連緩緩說道。
龍椅上,明成祖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王昌連,在敢於直言這方面,和倉成還真是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王昌連的出發點,乃是百姓疾苦而已。
我大明百姓的疾苦,他放在心上,他國的百姓疾苦,他也放在心上。
看樣子,孔孟之道,將他“毒害”的不淺啊。
擡起右手,輕輕的擺了擺:“好了,此事明日再議,退朝吧。”
說着,也不等百官跪拜,站起身子徑直朝着那通往御書房的側門走去。
皇宮外面,滿頭冷汗的李安一路小跑,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王昌連。
“王大人,王大人。”
“哦,李大人有事?”王昌連停下了步子。
“沒事,沒事。就想和你走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李安笑着道。
“好,那就一起走。”雙手揹負身後,王昌連又邁動步子。
“王大人,您說咱們皇上,是不是真的想將那琉球國,併入我大明版圖?”跟上王昌連,李安小聲說道。
“皇上一心想出兵,按照帝王的想法,應該是吧。”
“琉球國那種貧瘠的島國,我還真想不明白,皇上要他幹嘛。”李安搖了搖頭。
“我們都是人臣,又怎懂帝王之心?國富民安,是帝王的追求,擴大版圖,也是帝王的追求。”王昌連緩緩說道。
“若是浙江的倭寇,不過是琉球國逃出來的曾經的軍隊,皇上還執意要出兵琉球,大人準備怎麼做?”
“師出無名,作爲人臣,只有拼死相諫了。”
“大人好氣魄。”李安豎起了大拇指,“可是,就怕到時候皇上一心想着擴大版圖,因此而遷怒大人。要不然,我們靜觀其變,皇上若是真的心意已決,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
做忠臣,就要有氣節。
可是,若是和小命相比,這氣節。。。還是丟了去。
李安的心裏盤算着。
“沒有進朝爲官的時候,皇上做什麼事情,我是無能爲力,看看就好。而今,皇上讓我坐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我便要盡到一名人臣該盡的責任。就算因此而惹怒了皇上,我也要盡力阻擋皇上師出無名的對琉球出兵。”低着頭,王昌連很是隨意的說道。
“王大人,將皇上惹急了,可能要殺頭的。”說着,李安擡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的比劃了一下。
“明君殺人,聖君誅心。拋開靖難之役不說,在當政的這將近二十年時間裏,我們皇上也算作是一代聖君。對於我奮力阻止他的舉動,時候應該能夠想通的。就算他想不通,也一定會找各種理由,先將我說的心服口服纔是。皇上要殺自己的臣子,那很簡單。但要臣子死的無話可說,這纔是聖君該做的事情。”
“我怎麼說也是禮部尚書,皇上給我定罪可以,可要隨便殺頭,皇上是不會那麼輕易去做的。這不符合他的聖君之名。”王昌連呵呵的笑了起來。
彷彿說的是別人家的殺頭事宜。
將明成祖送進御書房,林尚禮急忙將茶碗滿上,走到龍椅跟前,準備揉捏肩膀。
“肖塵那邊,應該已經將侵擾我沿海的倭寇駐地攻打下來了吧?”閉着眼睛,明成祖心平氣和的道。
“他彙報的信函上說,即將和松門衛一道,圍攻倭寇盤踞的島嶼。這已經過了五六天時間,應該是已經攻打下來了。”
明成祖的雙眼豁然睜開:“你回東廠去,肖塵傳回什麼信息,速速送來。”
若是肖塵送回,這些倭寇乃是受了琉球國朝廷的指使,明日便調集兵馬揮兵南下。
不踏平琉球國,今個在朝堂上的氣都白受了。
“您連日勞累,奴才再給您按摩一會吧。”林尚禮道。
“按摩這種事情,讓小四來就成。朕等着肖塵的信息呢。”
“好,奴才這就回東廠。”
林尚禮招招手,看着王小四開始給明成祖揉捏肩膀,方纔緩緩的退出了御書房的大門。
出了皇宮,林尚禮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朝着東廠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一邊想着今個朝堂之上的事情。
大明已經許久沒有戰事了,朝堂之上百官看起來一團和氣。
可一旦有戰事,文武官員之間的意見,分歧還真是大。
尤其五軍都督府的那些武官,好像自己領兵鎮守一方,或者領兵作戰,就是天下最大的功臣。除了面對皇上畢恭畢敬,對六部大員的態度,皆是不屑一顧。
這種現象,對於朝廷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浙江都司都指揮使趙無名,將手下的千戶百戶膽敢安排成自己的親戚,皇上還意識不到,這些年,他對這些武官的寵愛,已經有點過頭了麼?
若是五軍都督府可以在朝政上指手畫腳,那還要兵部幹什麼?兵部豈不是顯得多餘?
一個統兵,不參與朝政,只負責軍隊的具體事宜。
一個只能調兵,可以參與朝政,但不干涉軍隊的具體事宜。
兩者相輔相成,相互牽制,又互不干涉。
既少了文武官的針鋒相對,又將軍隊的控制權牢牢的掌握在皇帝手中,何樂而不爲?
此事,回頭一定要和皇上說道說道。
一邊想着一邊趕路,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東廠的大門外。
奇怪,東廠的大門從來都是緊閉,今個這是怎麼了,大門竟然敞開一條縫?
正要呵斥,一名老太監從門縫裏擠了出來。
手裏拿着一封信函,朝着自己這邊打量着。
“怎麼回事?東廠的大門就這樣隨意的敞開着?”林尚禮呵斥一聲,朝着大門走去。
“廠公大人。”老太監弓着身子,急忙迎了上來,“浙江來信。”
“來信就來信,大廳等着便是,這般敞開大門出來進去的,成何體統?”林尚禮陰沉着臉,瞪向老太監。
大門緊閉,東廠給世人就是一種無從知曉的神祕感。
隨意敞開,這種神祕感還如何保持。
“小的原本就在大廳等候廠公,可無奈心中着急,才忍不住的時時從大門出來觀望。”
“一封信函,有什麼着急的?”
“廠公,我東廠神機役損失五十七名校尉,十三役兼神機役役長段天明,也留在了戰場上。”
“什麼?”林尚禮一把奪過了老太監手裏的信函,再也不顧旁邊那東廠的大門,是否依舊半敞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