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的將水碗又放在桌子上：“這張景天的命，你恐怕是保不住。”
“保不住也要保，哪怕搭上我自己的命，也要保。”肖塵笑着，拎起水壺，給朱高熾將面前的水碗倒滿。
“搭上你的命？父皇的心思，你應該知道，即便是搭上你的命，父皇也不會改變他的態度。”朱高熾苦笑了一下。
民間的傳聞，他也是聽見過。
父皇不惜一切代價的維護太祖，當然也有着他自己的意圖。
在皇位面前，所有的東西都會被父皇清除。
任何人，任何事。
而這些，肖塵又何嘗不知道呢？
自己是很無恥，甚至有時候很卑鄙，可是，對於張老的安危，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面對明成祖的暴怒，自己父親的冤情可以不申，畢竟，人已經死亡，惡果已經造成，只要太子以後可以將事情的真相公佈天下，也算是對得起父親的一世清明。
但活着的人，自己若是不去挽救，後面餘生的所有日子，自己都不會安心。
不過，回京之後，自己總需要給皇上一個挽救張老性命的理由。
而自己的身世，也註定隱瞞不住了。
皇上會如何處置自己，誰也說不清楚。
朱高熾雖然貴爲太子，可也和自己處的如同兄弟一般。
自己的身世，還是提前告訴他吧。
“殿下，有一件很你重要的事情，我也是在辦理定西候案子的時候才知道的。不過，一直瞞着你。今個，我不打算再繼續隱瞞你。”
想開了，肖塵頓時感覺自己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壓力。
擡頭着看向朱高熾，笑呵呵的說道。
“瞞着我？你居然還有事情瞞着我？你可太不夠意思了哈。”看肖塵笑了起來，朱高熾卻是瞪起眼睛，很是不滿的道。
“除了定西候府發現假聖旨，假玉璽的事情，再加上這件事，我真的再沒有其他任何事情再瞞着殿下了。”
“嗯，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和我說。唯獨這些重要的事情，選擇瞞着我。作爲兄弟，你這種做法很不對啊。”朱高熾不依不饒的埋怨着。
“我說，我什麼都告訴您。可是，這件事殿下您一定要沉住氣啊。”
“說，我就不信，還有比藍玉案更大的事情。”朱高熾冷哼一聲。
瞧你這關子賣的，我差點就相信，你說出來的事情比這件事還大了。
“藍玉案發的時候，他的府上有着一個未滿一歲的兒子。太祖殺盡了藍玉的族人，唯獨這個兒子下落不明。”
“哦？”朱高熾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你知道他的下落？”
“嗯。”
“在哪裏？”
“被張景天背在身上，逃出了京城。”肖塵緩緩說道。
“藍玉的這個小兒子，已經夭折，還是已經長大成人？”朱高熾又問道。
若是藍玉的兒子還在，自己以後給藍玉平反，也算是對得起他爲大明王朝建立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藍玉即使在地下，也可以閉上眼睛了。
若是這個兒子已經夭折，自己就算給藍玉平反，也不過是還天下百姓一個公正而已。
自己的心裏，還是覺着有愧與藍玉族人。
看着肖塵，朱高熾的眼裏充滿了希翼，他希望藍玉的這個兒子，還活着。
對於朱高熾的寬厚仁義，肖塵很是瞭解。
此刻他的心中所想，肖塵也明白。
苦笑了一下道：“殿下，您知道劫持你的人，是誰麼？”
“是誰？”
這正說藍玉的兒子，肖塵又怎麼扯到劫持自己的反賊身上了？
朱高熾一時間有點糊塗。
該不會是藍玉的兒子吧？
“是張景天。”
“張景天？藍玉左路軍統領，張景天？”朱高熾滿臉詫異。
“他爲何要這麼做？就算他要復仇，我可是從未參與過藍玉的案子啊？”朱高熾有點憋屈。
太祖的案子，被人家手下將這仇恨算到自己頭上，這算哪門子的事情？
“張景天對藍玉無比的忠城，他籌劃這一切，是因爲他已經將對太祖的恨，轉化成了對大明王朝的恨。他劫持殿下您，就是想攪亂朝綱，趁機推翻大明王朝，徹底的爲藍玉報仇。”
說完這一切，肖塵靜靜的觀察着朱高熾的表情。
朱高熾確實是寬厚仁義，可一旦牽扯到他自己，他還能這般的堅持立場，寬厚仁義麼？
肖塵靜靜的等候着朱高熾的回答。
“說實話，一想到他們將我關在黑房子裏，我就恨不得立馬將其拿下，格殺勿論。可是，一想到藍玉所受的冤情，我這點罪過，又算得了什麼呢？身爲皇族，有些話我也不怕你笑話。”朱高熾手扶着桌子，輕輕用力，站了起來。
“太祖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因爲建文帝年齡尚小，爲了他的皇位坐的安寧，太祖才製造出一個藉口，誅殺了軍中那些有可能威脅皇位的功臣。一萬多名，一萬多名功臣啊。在太祖舉起屠刀的時候，那些跟隨他南征北戰的功臣們，該有多心寒？”朱高熾緩緩說道。
“可是，張景天對太子您的劫持，也屬於大逆不道的逆反行爲。”
“是，從朝廷律法上說，他是絕對的逆反之罪。可是，凡事都有因果。太祖種下了因而已。”
肖塵站起身子，緩緩跪在了朱高熾的面前：“殿下寬厚仁義，屬下替張景天給您賠罪。”
“你這又是幹啥，快起來，快起來。”朱高熾急忙上前，扶起了肖塵：“是張景天劫持我，又不是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替他陪什麼罪。”
“殿下，他這麼做，皆是因爲我。”
“因爲你？”朱高熾再次一怔。
他劫持我，你拼命的將我救出，你又說他這麼做是因爲你？
你的話，怎麼讓人越聽越糊塗呢？
朱高熾皺起了眉頭。
“因爲，我就是藍玉的小兒子。”
“什麼？你說什麼？”朱高熾“噔噔蹬”急退三步。
“我說，我就是藍玉的小兒子。在鞏昌府賑災的時候，張景天便跟了過去。我這一身功夫，也是十一歲的時候由他所傳授。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實情，在鞏昌的時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是從他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肖塵大聲吼道。
這一刻，肖塵心中異常的痛苦。
一面，是自己相處的朋友一樣的太子。
一面，是和朝廷作對的，父親的下屬。
自己夾在中間，幫助哪一方都不對。
幫助張老，自己便不忠。
幫助朝廷，自己便不義。
而對面，朱高熾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希望藍玉的兒子還活着，但他沒想到會是肖塵。
他寧可藍玉的兒子活在民間，即便是和朝廷作對的大反賊，自己都能原諒他。
畢竟，朝廷虧欠他藍家太多。
可是，肖塵就是藍玉的兒子，他接受不了。
他已經將肖塵當做了最信任的朋友，甚至當成了精神寄託。
可他，竟然瞞着自己。
這麼大的事情，一直瞞着自己。
朱高熾異常的失落，甚至，他感覺自己這一刻，無比的孤獨。
連繼續征戰琉球，他都沒有了心情。
看着朱高熾聽見自己的身世，急退三步，肖塵知道，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拉開了。
淡淡一笑，朝着朱高熾抱起雙手：“殿下，您若是接受不了我的身世，屬下這就告辭。”
說着，轉過身，朝着大廳門外，緩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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