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聽阿孃提過一回,阿孃也是在孃家時,聽家裏下人嚼舌頭根子聽到的,太外婆嫁妝再厚都是些道聽途說的事,阿孃也說了,都是下人亂嚼舌頭根子。都是胡說八道的話。”
李冬說到一半,又急忙往回轉,一來說這樣的話,讓她心裏十分不安,二來,萬一阿夏不小心說出去,那就是大事了
“噢”李夏拖着聲音噢了一聲,看着姐姐,沒再說話。
這是她疏忽了,阿孃是跟着長房大伯大伯孃長大的,長房跟這位太外婆,從太外婆進門那天起,就明爭暗鬥,至死不休,這仇恨早就深種的厲害,阿孃能聽到的關於太外婆的話,都是從長房那邊聽到的,怎麼可能有好的呢
可太外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阿孃不算很精明,可也不糊塗,過一陣子,她自己就能看到了。
只是,太外婆這無數的銀錢,得讓阿孃心裏明白,嗯,這事讓五哥跟阿孃好好說說,就直說,告訴阿孃,太外婆的銀子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京城過年,有兩場流傳已久的熱鬧盛會,其一,是初五日古家園子裏的文會,其二,是十五日那天,大相國寺那場燈籠詩會。
十五日的詩會,敞開在天下人面前,誰想去都隨便,可初五這天古家園子裏的文會,卻是要拿到了請柬,才能進得去。
剛剛踏進京城的徐煥,隔天就收到了初五文會那張名家書畫的精美請柬,徐煥捧着那張名動天下的請柬,如同捧着塊旺炭,一路捧進書房,鎖進匣子裏,急急忙忙出來,去找郭勝。
郭勝在京城賃了間小院,獨自居住,徐煥急如火燎衝進東廂房時,東廂房地上,亂七八糟放的到處都是敞開的半人多高的書箱子。郭勝在最裏面,半截身子伸在一隻書箱子裏,正將書一本一本往外扔。
“你這是幹什麼”徐煥唬了一跳,從書箱子中間七繞八轉,繞到郭勝身邊,伸頭往箱子裏看。
“找書。”郭勝頭也不擡的答了句,“你先坐。”
“找什麼書這些書箱子都是你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老郭,我有急事,你”徐煥轉身看了一圈,不是箱子就是書,哪有地方坐
“找到了”郭勝拎着本冊子,從箱子裏直起上身,“什麼急事是你說的那件煩惱事,還是古家的請柬”
“古家的請柬,你知道是你幫我討的”徐煥驚訝的看着郭勝,都忘了看他找到的是什麼書。
“我哪有那個顏面是你外甥,我也收到了一張,還有六哥兒,初五那天,五爺,六爺,你,我,都得去。
這本詩集你看看,這是我十多年前在川南遊歷的時候,遇到的一個苦修的和尚寫的,那和尚是個高人,修閉口禪,我跟着他,憋了三個月沒說話,他纔開始跟我筆墨來往,你看看,是個
畸零人,心結太重,我在川南遊歷一圈,出川時去看他,他已經坐化了。”
“話不能這麼說,天下文章你先看看吧,未雨綢繆而已,到時候,輪不輪得着你展才,還是一回事兒呢。
你來的正好,六哥兒的事,我本來想着,晚幾天說也沒事,不用急,可現在接到這請柬,還是跟你說清楚,這事,你心裏得有個數。”郭勝拎着那本詩集,轉圈看了看被他扔的到處都是書的東廂,“走,到隔壁說話。”
兩人進了上房,郭勝將那本詩集遞給徐煥,拿了茶葉茶壺,沏了壺茶端過來,徐煥已經將那本詩集翻了好幾頁了。
“這詩格調難得,如睛空朗月,這人必定有極不尋常的出身,或是經歷,霽月清風,看不出鬱氣。”徐煥看了幾首,讚不絕口。
“多看幾遍就有了。”郭勝倒了杯茶推給徐煥,“先說正事,六哥兒,你,還有我,這三張請柬,我的以爲,不是五哥兒的意思,這是王爺的意思。”
徐煥一個怔神,“王爺這是什麼意思給五哥兒的臉面他那身份地步,用不着吧”
“你可真敢想。”郭勝又氣又笑,“唉。”郭勝笑容沒展開,又一口氣嘆沒了,“正好,有些話,都跟你說清楚,你好好掂量掂量。你是個聰明人,如今這朝中的局勢,你心裏也該有個數。”
徐煥頓時神情一凝,“這話,咱們從前也說起過,五哥兒附驥王爺,咱們要看的王爺是什麼意思”
郭勝站起來,走到門口,挑簾子看了兩眼,轉回坐下,直視着徐煥,“你說呢”
徐煥手掌用力揉着額頭,一臉苦笑,“老郭,有話你就直說,我這個人,不擅這些事,知道的又少,你說吧。”
“王爺若是看好太子,柏家的事”郭勝看着徐煥,沒再往下說。
徐煥緊擰着的眉頭舒開了些,又皺緊了,“老實說,柏帥那件事,不管是娘娘還是太子,都讓人憤慨,這不是君上所爲”
“嗯,大約王爺也是這麼想的。”郭勝抿了口茶,“年前,陸將軍找我,要了六哥兒幾篇文章,又細細問了我半天六哥兒的學問文章,要是今年下場,有幾成把握。”
徐煥有幾分呆滯的看着郭勝,郭勝移開目光,“我想了大半夜,當初在橫山縣時,五爺常帶六哥兒和姑娘和王爺一起玩耍,六哥兒的脾氣性子,他們一清二楚,六哥兒,天生的風雅名士,百無一用。”
徐煥正喝着茶,嗆着了。
“那樣的性子,又才只有十三歲,一舉高中,有什麼用”郭勝看着徐煥問道,徐煥張了張嘴,“那個你說,我聽。”
“如今天下才子,士林年青一代最出色者,是誰”郭勝看着徐煥問道。
徐煥呆呆的看着郭勝,臉色變了,“蘇要再樹一個六哥兒分庭抗禮王爺也不看好那”徐煥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