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往旁邊半步,在長案旁的圓凳上坐下,胳膊肘撐在長案上,託着腮,興致盎然的看着郭二太太,這是來找事兒的,這樣無知無畏的傻貨,要是再不能痛下殺手,實在讓人頭痛得很。
李文楠看看她阿孃,再看看郭二太太,現看看她阿孃,掂着腳步,挪到李夏旁邊,轉身看了看,拖了只圓凳過來,緊挨李夏坐下,和李夏一樣,托腮看着郭二太太和她阿孃。
“我這兒正忙着呢,你要是沒什麼事兒,就先回去吧。”嚴夫人根本不接郭二太太的話茬。
“大嫂可真是這盡心盡力的,我找大嫂有事兒。”當着李夏等人的面,還有旁邊垂手侍立的幾個總管事婆子,郭二太太覺得嚴夫人這是故意讓她沒臉。
“有事說吧。”看着蔓青換了茶,嚴夫人端起杯子,垂眼抿茶。
“大嫂,你這個當家人,我們小二房不敢求大嫂一碗水端平,可大嫂你至少差不多吧,好歹給我們小二房一個碗底兒吧,你看看,楠姐兒就不說了,這是你自己生的,連這兩個,大嫂都能帶在身邊掏心掏肺的教,我們小二房生的也有姑娘,怎麼沒見大嫂想着一星半點兒呢”
郭二太太一肚皮的邪氣無處發泄。
“誰去請的八姐兒怎麼說的”嚴夫人看着蔓青問道。
“是明安媳婦,說是二太太說了,八娘子要侍候父母,還要學針線,不得空兒。”蔓青立刻答道。
“我說的不是八姐兒,我家大姐兒和二姐兒,大嫂指點過沒有大姐兒現在多艱難,不就是因爲當初在孃家無人指點,沒經過沒見過,兩眼抓瞎的嫁出了門”
李冬大瞪着眼睛看着郭二太太,大姐今年多大了快三十了吧,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李夏抿着嘴兒笑起來,李文楠氣的剛想胳膊一撐站起來,被李夏一腳踩在腳背上,悶悶唉了一聲,趕緊坐回去,趕緊再托起腮,氣鼓鼓的看着郭二太太。
“二太太這是專程來找事兒的,你家大姐兒和二姐兒都是有孃的孩子,不過你既然這麼想,又這麼說了。”嚴夫人淡定的放下杯子,看着郭二太太,似笑非笑,“二太太跟我說有什麼用要討這個公道,二太太該找能替你討公道的人去說,咱們府上,有老夫人,還有老太爺,李氏有族長還有族老,不只一個呢,外頭有禮部,二太太該到這些地方,去討個公道回來。”
李冬呃了一聲,連眨了幾下眼,用力抿着嘴,緊緊繃住了那一聲噗到喉嚨口的笑聲。
李夏斜了眼李文楠,李文楠胳膊一滑,豎手掌擋在面前,臉貼在長案,看着李夏,笑的眉毛亂抖,她阿孃實在是太威風了。
“對了,你來的正好,有件事得跟你說一聲,本來我正忙着,打算拖一拖,你既然來了,那正好,二老爺前兒找我,想把今年小二房該得的份例預支出來,說是看中了一對兒瘦馬,難得的極品,也就不到兩萬銀子,小二房一年的份例支出來,買了這對兒瘦馬,餘下的,打點頭面置辦幾身象樣衣服,正正好夠。”
嚴夫人說的不緊不慢清清淡淡,郭二太太眼睛瞪的溜圓。
“咱們府上沒什麼銀子,這你知道,老五這親事,也是親家老太太現拿了銀子過來,才支撐下來的,老二要預支這一大筆銀子,一時半會,真沒地方支出來。”
郭二太太一口氣緩了上來。
“不過老二要的急,答應給三分的利,我就讓帳房,從外面拆了三萬四千兩銀子回來,回頭等老二寫好欠據,這銀子,我就交給老二了。”
“大嫂怎麼能這樣林哥兒他爹什麼樣的人,大嫂難道不知道,大嫂這是想害死我們小二房嗎”郭二太太急眼了。
“你們小二房,老二是一家之主,我這個大嫂,可沒有多管小叔子家事的理兒,二太太這話,還是跟你家老爺好好說說吧。我這兒正忙着,老曹,你送二太太回去。回來的時候順便看看哪兒能擠出來一點地方,二老爺說那對瘦馬要住的離他近一些。”
幾個總管事婆子個個繃着一臉嚴肅,被點了名的老曹上前一步,恭敬殷勤卻手勁極大的推的郭二太太一個轉身,再一路推了出去。
“什麼是瘦馬肯定不是馬”李文楠捅着李夏問道。
“瘦馬就是清倌人,女伎中的極品。”李夏的話和嚴夫人的用力猛咳一起響起。
嚴夫人最後一聲咳嗽卡在喉嚨裏,瞪着李夏和李文楠,李夏用力擰頭往旁邊看,李文楠雙手捂臉,從手指縫裏看着瞪着她的阿孃。
幾個總管事婆子忍不住笑起來,七嘴八舌的和着稀泥,“這瘦馬兩個字,可是夫人先提的。”“夫人不是常說,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
李冬看看衝李夏和李文楠錯着牙的嚴夫人,一臉我錯了但明顯沒打算改的李文楠,以及顧左右就是不看嚴夫人的李夏,只覺得就象剛纔聽家務一樣,眼前是一個豁然推開的新的世間。
“死妮子,就沒你不知道的”嚴夫人指着李夏恨恨道。
“對噢,真是,就沒有阿夏不知道的。”李文楠連連點頭,“阿孃你不是讓我多跟阿夏學學麼,我一定好好跟阿夏學,學到什麼都知道。”
李冬噗一聲笑起來,嚴夫人唉唉了好幾聲,揮着手示意衆管事婆子,“接着議事,唉,這一堆一堆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