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金拙言看着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十年的秦王,這句話問出來,乾巴巴的讓人簡直有幾分訕訕難堪。
“你都知道”秦王看着金拙言,金拙言一個怔神,“知道什麼”
秦王沒答話,好一會兒,眼淚涌出來,“我活着能活着”秦王抖着聲音,說不下去了。
金拙言目光呆直的看着秦王,片刻,眼睛一點點瞪大,突然一把抓住秦王的胳膊,“他”
秦王看着滿眼驚恐的金拙言,慢慢點了下頭,又點了下,“走了,一起走的。”
金拙言手一鬆,胳膊彷彿失了活力,撲掉在地上,一張臉扭曲,“我就知道我該殺了他,早該殺了他”
“不是,回去再說吧。”秦王輕輕拍了拍金拙言,“遞個話給舅母,照顧好阿夏。”
“好,你放心。”金拙言應了,掃了眼四周,“讓承影進來侍候”
秦王沉默片刻,低低應了一聲,“好。”
金拙言呆了一瞬,立刻如臨大敵般全身戒備,王爺身在危險中。
半個時辰歇一刻鐘,其實是半個時辰裏歇上一刻鐘,三刻鐘之後,諸人再次退到偏殿以及各處臨時搭起蘆棚中,更衣歇息。
唐家珊扶着李夏往偏殿過去,魏玉澤迎着李夏,垂眼道:“請王妃保重自己,奉娘娘吩咐,特地替王妃備下了湯水,王妃可要愛惜自己。”說着,伸手握住李夏的手,用力捏了兩下,退了一步,側身讓開,和李夏擦身而過。
唐家珊眼裏閃過絲絲疑惑,魏玉澤這話平常得很,可她怎麼有股哪兒不對勁的感覺
李夏低眉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奉娘娘的吩咐,特意爲她準備的湯水
唐家珊扶着李夏剛剛坐下,一個女使託着托盤,送到李夏面前,“王妃,這是爲您準備的湯水。”
“多謝你。”李夏伸手端起湯水,唐家珊看着垂手退下的女侍,下意識的想伸手攔在李夏面前。
李夏推開她的手,“我想到外面透透氣,你陪陪我”
唐家珊忙應了,跟在端着那碗湯水的李夏後面,從偏殿出來。
偏殿後面是一片小園子,花木正好,鳥雀歡鳴。
李夏站在廊下,轉頭看着四周,唐家珊站在李夏旁邊,時不時瞄一眼她手裏的湯水,猶豫道:“娘娘還特意吩咐了湯水”
李夏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端着湯水往旁邊走到只正張着翅膀飲水的八哥旁,擡手將湯水倒了些到八哥的水裏。
唐家珊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微變,直直的盯着八哥。
八哥一口接一口喝着比剛纔濃香許多的湯水,喝了四五口,頓住,伸了伸脖子,又伸了伸,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
唐家珊驚恐的看着張着翅膀用力撲通的八哥。
不遠處當值的小內侍急忙上前摘下八哥架子,一邊緊捏住八哥背到身後,一邊驚恐不安的撲跪在地,對着李夏請罪,“小的”
“是我嚇着它了,拿下去好好埋了吧。”李夏低頭看着地上的湯汁和碎瓷,“提幾桶水,把這兒擦乾淨。”
唐家珊只覺得頭皮發麻,兩條腿一個勁兒的抖,伸手按在廊柱上,目光隨着淡定安閒走向另一邊的李夏,深吸了口氣,推開廊柱,跟了上去。
“多虧了玉澤”
“當年娘娘看她看了兩三年,卻總是下不了決心,大約就是因爲這個。”李夏打斷了唐家珊的話,斜睨着她。
唐家珊直直的看着李夏,好一會兒,突然猛抽了口氣,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親自走一趟,把剛纔的事告訴世子,再告訴他,江家血脈,都是一樣的品性。”李夏接着吩咐道。
唐家珊還沒怎麼緩過來的那口氣,又猛抽上來,是了,這邊能有這樣的手段,那王爺那邊
“我這就去。”唐家珊剛要轉身,卻被李夏一把抓住,“先平一平氣,又不是什麼大事。”唐家珊連連點頭,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片刻,看着李夏點頭示意,“好了。”
“嗯。”李夏鬆開手,唐家珊轉身往對面繞過去,李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移開了目光,還算好,至少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怪不得金拙言不讓她靠近自己,靠近宮廷朝政。
唐家珊找到金拙言,低低說了那碗湯的事,話沒說完,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王妃還說,江家血脈,都是一樣的品性。我”
唐家珊看着金拙言,一個我字卡在喉嚨裏,抖個不停,她活了這二十多年,受到驚嚇衝擊加在一起,不如這一會兒看到聽到的百分之一。
“鎮靜,這會兒不是哭的時候,王妃還吩咐什麼事沒有”金拙言抓着唐家珊的手用力捏了捏,口氣有些嚴厲。
“讓我把端硯帶進來,太婆說她安排。”唐家珊用盡全力,往回嚥下一陣接一陣的顫抖和嚎啕大哭的衝動。
“別怕,沒事兒。”金拙言擡手按在唐家珊肩上,“這幾天你就跟在王妃身邊,她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你要是不知道怎麼辦,就去找太婆,沒事兒,這不算什麼。辛苦你了。”
“嗯。”金拙言用力按在唐家珊肩膀上的手,讓她感覺好多了,“那我走了。”
金拙言攬着唐家珊,送出幾步,看着唐家珊快步轉不見了,才轉身去尋陸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