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第五百一四章 生而爲什麼
    謝餘城前半夜就被叫起來,不停不歇的趕了兩夜一天的路,皮開肉綻一眼沒合,累的趴在凳子上,一會兒就睡着了。

    不過睡着歸睡着,卻沒法睡沉,剛要睡沉,一翻身就掉地上了,摔的屁股大腿痛的簡直的是連哭帶叫。

    連摔了三四回,謝餘城再也不敢睡沉,就這麼趴在凳子上,迷糊一會兒,清醒一會兒,這一天過去的既漫長又飛快。

    眼看太陽落山,謝餘城掙扎着爬起來,正要出去找人問問,只見幾個長隨小廝,擡了七八張竹榻進來,又抱了被褥枕頭,在諸人的瞪目中,沿着棚子四周放了圈,鋪好了牀。

    領頭的長隨衝衆人團團拱手笑道:“諸位帥司漕司憲司,剛剛我們將軍打發人來說,他和王爺被困在橋仙鎮上了,今兒個只怕趕不回來,諸位請在這裏安心歇一晚。”

    “什麼”謝餘城頓時火冒三丈,這是拿他們耍着玩兒嗎

    “這些都是朝廷重臣,掌着一路一地民生安危,須臾離不得的王爺這樣戲弄我等,是想幹什麼就算是欽差,是親王,也不能如此兒戲國法”謝餘城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我要彈劾他”

    “爺說的極是。”長隨頭兒態度好極了,“不過爺說的這些,小的不懂,小的是大門外粗使用的,爺說的極是,就是得請爺等我們將軍和王爺回來,跟王爺,或是我們將軍說。”

    “你”謝餘城一頓猛拳打進綿花堆裏,只悶的想要吐血。

    劉漕司咯的笑出了聲,急忙用力咳嗽幾聲掩飾住,“這位小哥,能不能讓人拿些熱水來,我們趕了幾天路,騎馬又磨的一身傷,能洗個澡最好,要是有金創藥,也請給一些。”

    劉漕司比謝餘城想得開,來都來了,還是先洗個澡,抹點藥吧。

    “有有有”長隨頭兒連聲答應,“還請這位爺見諒,小的一向在大門外當差,就是因爲沒有眼力價兒,這位爺您稍候,小的這就讓人擡熱水過來,這位爺您是在這兒”

    長隨頭兒指着一覽無餘的棚子,頗有幾分遲疑,在這兒洗澡,大家夥兒看着,好象哪兒不對勁兒。

    “那個,煩勞小哥找間空屋子。”

    “空屋子沒有,半間都沒有,這驛站小,我們將軍和王爺帶的人不多,可還是不夠住。”長隨頭兒老實答道。

    “那,能不能拿什麼圍一圍,就在這兒吧、”劉漕司兩隻手划着圈,又指明瞭地方,人家都說了,沒眼力價兒,他還是什麼事都說清說明吧。

    “那成。”長隨頭兒難爲了片刻,勉強答應了,轉身正要走,旁邊江南東路苗帥司叫住了他,“這位小哥,煩勞你,我也想洗個澡,再抹點兒藥,要是有乾淨衣服,也請給找一件兩件。”

    其餘幾位也趕緊上前提要求,都說了沒眼力,還是自己操心,自己說一句吧。

    長隨頭兒兩隻手擺的風車一般,“等等,等一等,我記不住,反正也得一個一個洗,這位爺您先,等這位爺好了,再下一個,說多了,小的記不住。”

    連謝餘城在內,一羣封疆大吏只覺得喉嚨發甜,那位神仙一樣的陸將軍,這是從哪兒找來的活寶啊

    一羣人,要一個接一個的洗澡,偏偏這位沒眼力價兒的長隨頭兒,說一句做一件,說拿澡豆,沒說拿澡豆盒子盛着,他就手裏捧着幾粒澡豆倒進你手裏。

    這個人說了,下個人沒說,還是隻有澡豆沒盒子,一羣一方諸侯頭一回覺得,使喚人這事,真是累死人。

    好不容易都洗了澡,抹上藥,趴到了牀上,遠遠的,三更都已經敲過了。

    那長隨頭兒傻歸傻,拿來的藥卻管用無比,衆人洗了澡,上了藥,傷口就清涼舒服極了,來回挪動時,也不怎麼痛了。

    傷口不那麼疼了,洗乾淨換了衣服,被褥乾淨鬆軟,厚薄正正好,累極了的諸位大員,一頭睡下去,就睡了個昏天暗地,直睡到第二天午時前後,才先後醒了起來。

    一覺好睡,上了藥的傷口已經有了結痂的跡象,長隨頭兒送了鮮美的黑魚湯,濃香的米湯,綠豆芽芹菜肉絲肉沫炒粉絲,以及一大盤子薄薄的蒸餅。

    幾個人圍桌子站着,放綠豆芽肉沫炒粉絲捲起一張餅,喫一口喝一口,這一頓極其平常的市井人家的飯菜,衆人竟吃出了熊掌玉液的味兒。

    喫飽喝好,長隨頭兒帶人收走東西上了茶,沒等衆人開口,一個小廝一溜煙跑進來,利落的一個長揖,“諸位爺,剛得的信兒,我們將軍侍候着王爺,說是傍晚前後就能回來了。”

    衆人長長舒了口氣,總算要回來了。

    棚子裏七八個人各有陣營,彼此防備,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少說一個字就少說一個字,各自悶頭抿着茶,等秦王回來。

    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沒等回秦王,卻等來了兩個緊繃着臉,如臨大敵的護衛。

    護衛一左一右筆直站在棚子外,沒眼力價兒的長隨頭兒畏畏縮縮的進來,縮着頭道:“諸位爺,說是我們將軍和王爺這會兒再怎麼也該到了,可是沒到,也沒個信兒,派出去了好幾撥人,幾個方向都找了,找出幾十裏,都不知道我們將軍和王爺是怎麼回事,怎麼樣了,外頭軍爺們快急眼了,幾位爺別急,千萬別急。”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面面相覷。

    苗帥司只覺得一陣涼氣,從尾椎骨直衝滷門,要是王爺在這一帶出了事兒,他苗氏一族,是不是就得就此沒了

    可他想來想去,一點兒辦法沒有。

    苗帥司下意識的縮緊身子,悶頭一聲不願吭,唉,真是多事之秋。

    衆人誰也不敢多話,兩個侍衛豎在棚子口,明晃晃是看着他們,可是誰都沒敢吭聲,王爺要是有點什麼事兒可千萬別有什麼事兒,王爺要是有什麼事兒,那真是要死一起死啊。

    提心吊膽過了一夜,又過了半天,護衛撤走了,滿眼紅絲的長隨頭兒念着佛,過來報信,找到王爺了,不過王爺陷在一夥亂民中間了,

    別的,長隨頭兒就是一問三不知了。

    江淮兩路三司加兩浙路謝憲司和劉漕司,就這麼上午一個口信,下午一個不好,狀況百出之下,直等到第六天,驛站大門外一陣雜亂,滿臉疲憊的秦王走在最前,身後緊跟着一張臉繃的緊緊的陸儀,大步進來,看都沒看從棚子中急急涌出來的諸位司們一眼,徑直往裏進去了。

    一羣人說不上來,也不願意去想哪兒心虛,卻個個心虛的瞄着秦王從他們面前經過。

    秦王疲憊的樣子,和陸儀身上那份隱忍不露的寒氣,壓得等急了眼,發過不知道多少回狠的衆人,半聲沒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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