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第五百五七章 不高興
    江皇后端坐在榻上,對着因爲太意外而驚慌起來的宣旨內侍,後背筆直,“我聽到了,放下吧。”

    內侍手足無措,他宣的是聖旨,她該跪下來,她該

    “滾”江皇后一聲吼,嚇的內侍擡手將聖旨拋到江皇后面前,轉身就跑。

    “娘娘。”宗尚宮微微顫抖,看着端坐的如同一座將要爆發的火山一般的江皇后。

    “都審幹淨了”江皇后沒有爆發,只筆直坐着,渾身僵硬,再有一天,哪怕半天,她就能審出一切真相,她就能置秦王府,不是,是她,她就能置她於死地。

    可惜,她功虧一簣。

    “審幹淨了。”宗尚宮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焦急驚恐說不上來哪個更多,“娘娘,怎麼辦外面”

    “把口供抄一份,去看看外面是誰看着。”江皇后神情沒變,只是聲音如同繃直的鋼絲,透着絲讓人心悸的刺耳感覺。

    “是。”宗尚宮領了吩咐,有事可做,心裏稍稍安穩了些,吩咐了抄口供,自己親自奔到院門口查看。

    “娘娘,是蘇娘娘。”宗尚宮這會兒也顧不上不得奔跑的禁令了,跑出去再跑進來,喘着氣稟報道。

    江皇后輕輕舒了口氣,下了榻,擡手要了剛剛抄好的口供,一個個人名慢慢看了一遍,捏在手裏,擡腳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緊跟上來的宗尚宮:“去叫蘇氏,告訴她我要見她一面。”

    “是。”宗尚宮提氣側身,從江皇后身邊往前,剛要急步奔出去,江皇后又吩咐道:“她要是說不見,你就告訴她,我是要告訴她老三是怎麼死的。”

    “是。”宗尚宮心裏一緊,三爺真是娘娘動的手

    蘇貴妃昂首站在江皇后院門外,看着飛快高起來的磚牆,心裏的愉快無以言表,她甚至想高歌一曲。

    這個惡毒之極的毒婦,她也有今天

    宗尚宮急步奔到院門口,隔着動作飛快的工匠,警惕侍衛的侍衛,和在中間來回查看監督的內侍,踮着腳尖,衝蘇貴妃揚聲道:“蘇娘娘,我們娘娘請您過來說幾句話。”

    蘇貴妃眯眼看着宗尚宮,臉上的笑意飛揚,這會兒她想跟她說話了,可她,卻不想跟她說話

    “蘇娘娘不想知道三爺是怎麼走的麼”宗尚宮離蘇貴妃不近,只能硬着頭皮喊道。

    蘇貴妃臉上的笑容凝固,片刻,擡腳直衝進那扇眼看就要砌過來的院門。

    江皇后站在大門裏,看着直衝進來的蘇貴妃,臉上的譏笑還沒完全鋪開,就化成了一片慘然,她和她,已經不是敵人對手,她們應該同病相憐了。

    “今天早朝這一場翻雲覆雨,就是爲了這個。”江皇后將手裏的滿紙的人名遞到蘇貴妃面前。

    “這會兒還想糊弄我我是能任你撥弄的”蘇貴妃滿臉譏笑的看着江皇后,沒接那張紙。“三哥兒是誰動的手你養的死士”

    “你這個”江皇后硬生生嚥下了蠢貨兩個字,慢慢吸了口氣,“你聽着,我犯不着殺老三,那張龍椅太小,擠不下你那一對形影不離,兩人如同一人的雙胞胎,死了一個,才能坐得下,這一條,你比我明白”

    蘇貴妃臉色鐵青,沒有反駁,這是她和哥哥想過無數回的難處,二哥兒和三哥兒剛生下來,哥哥就提醒過她,她下不去手

    “我不蠢,對我有害無益的事,我爲什麼要做拿着這個”江皇后用力壓抑着心裏不停往上衝的憤然怒氣。

    “這是什麼”蘇貴妃的敵意消退大半,警惕依舊。

    “姚氏的人手,她自己養的,從太后手裏接下的。姚氏是”江皇后的話猛的哽住,她是秦王妃手裏的一條狗,可她要是說從前的太后,現在的秦王妃要屠盡這後宮,她們,他們,都覺得她瘋了。

    一股子悲愴從心底直衝滷門,直衝的江皇后眼裏有了淚光。

    “你聽着,姚氏是無出,可她不是全無打算,你別忘了,老五記在她名下,是在她手裏養大的,她搭上了秦王府,老五的懦弱,可不是你家二哥兒能比的,秦王是願意扶助懦弱全無助力的老五,還是願意和你們蘇家兩虎相爭,你動動心眼,想一想”

    江皇后微微仰起頭,仰回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居高臨下的看着蘇貴妃。

    蘇貴妃被她看的心頭火起,這一瞬間,她有股用力甩她一記耳光的衝動。

    “好好拿着。”江皇后將那張紙舉到蘇貴妃面前,“你這樣的拿給你哥哥,守好你的嘴,一個個審,審不

    了幾個人,你就能審出來,到底是誰殺了你的三哥兒。”

    蘇貴妃一把攥過江皇后手裏的金慄紙。

    江皇后張着手指,手在半空滯了片刻,垂下,轉身往裏進去。

    “娘娘,吳訥言”宗尚宮緊跟在江皇后身後,不願意問,卻又不得不問,吳訥言還有口氣呢。

    “殺了,喂那株牡丹。”江皇后頭也不回的答道。

    江延世一頭衝進太子宮,小內侍立刻領着他進了書房。

    今天早朝散的早,也沒有議事,這會兒太子已經回來了,正呆呆坐在長案後,目無焦距的看着秋日蕭索的窗外。

    “早朝出事了”江延世直衝進門,一眼看到臉色青灰、雙目失神的太子,心裏殘存的那一絲絲希冀,瞬間就破滅了。

    事情已經無可挽回。

    “娘娘被宮內圈禁。”太子慢慢轉過頭,看着江延世,短短几個字,說的十分艱難,“都怪我”

    “你中了”江延世氣急敗壞的你中了和太子的都怪我同時說出來,兩人又同時戛然而住,看着對方。

    江延世長長嘆了口氣,跌坐到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一下下捶着椅子扶手,“事竟至此事已至此,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娘娘在宮裏發動,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就不能知會你我一聲或是魏相魏相一無所知,我一無所知,你被人”

    當了槍使這句,在江延世舌尖上打了個轉兒,沒說出來。

    太子神情頹然。

    “娘娘被圈禁,也不全是壞事。”江延世看着太子頹然青灰的臉,先打起精神,這會兒,先要鎮靜,其次不能墜了士氣,“咱們求的是穩,娘娘的脾氣,關一陣子不是壞事,我一會兒去見魏相,這會兒,咱們都往下沉一沉,一來也許能讓對方有所輕慢,二來,咱們要做的事,倒是越低調沉穩越好。

    娘娘後位還在,性命無憂,不過一時圈禁而已,您不必太放心上。”

    “多謝你。”太子看着江延世,想露出絲笑意,沒能笑出來,眼淚奪眶而出。

    李夏這一覺睡的很沉,秦王早起上朝,也沒能驚醒她,直睡到天光大亮才睜開眼。

    還沒到散朝的時辰,李夏慢慢吃了早飯,到園子裏轉了一圈,看着時辰差不多了,轉個圈往前院過去。

    郭勝等在離書房不遠的暖閣門口,沿着最下面一級臺階,一二三四步走到頭,一個旋身,再一二三四步走到另一頭。

    李夏轉過花徑,站住看着愉快的來回走動的郭勝,郭勝立刻頓住步,往李夏看過去,一步下了臺階,躬身垂手,站在路邊迎候。

    李夏越過郭勝,上了臺階,徑直進了暖閣。

    郭勝不停的瞄着李夏的神情,緊跟進來,立刻稟報道:“早朝剛散,江氏宮內高牆圈禁,旨意已經下了,指了蘇貴妃監辦,這會兒,牆大約已經砌的很高了。”

    李夏臉色沉鬱依舊,“你說說,我爲什麼下手老三。”

    郭勝一個怔神,看着李夏,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爲什麼對三皇子動手,他到現在也沒怎麼想明白,他能想到的,就是姑娘想要一個亂相,可是要亂相,殺三皇子好象並不是個很好的主意。

    “想過很多,不過,總覺得哪兒不對。”郭勝老實回答,姑娘高深莫測,不是他能揣摸的。

    “歷朝歷代,最忌諱的,就是手裏沾上皇家的鮮血,歷朝刑統,謀逆都是十惡之首,用刑慘烈,誅盡九族。

    這是最大的禁忌,禁忌到沒人敢去想這條最便捷簡單的路,就連皇子爭鬥,哪怕血流成河,流的也是別人的血,沒人會想到讓皇家也流一流血。

    歷代皇子,爭鬥失敗,多數是高牆圈禁,到新皇登基,多半要放出來,如此而已,極少傷到性命。可我跟王爺,卻容不得只是高牆圈禁。”

    李夏垂着眼皮,郭勝聽的目瞪口呆,他明白了,姑娘殺三爺,是爲了挑動那些人的心思,是爲了告訴他們,皇子可殺

    “得讓他們敢,唉,”李夏輕輕嘆了口氣,“兩害權衡,只能如此。江家的狠戾,沒能狠到骨子裏,否則,江氏一碗毒灌走了皇上,還有什麼紛爭”

    郭勝瞪着李夏,緊緊抿着嘴,繃緊的心裏,突然衝起股令他想放聲長嘯的衝動。

    “可惜,江氏折了。”李夏慢吞吞嘆了口氣。

    最好的一杆槍,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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