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第五百七七章 不孝啊
    蘇相越想越煩怒,出了大殿,揹着手走出幾十步,擡頭左右看了看,瞄見秦王,不動聲色的挪了過去。

    事已至此,秦王這邊得交待一二,能把這件事迴旋過來最好,畢竟,這會兒,他們和秦王還必須同舟共濟,肝膽相照。

    金相跟在皇上後面進了勤政殿,皇上一進到殿內,就沉着示意滿殿的內侍都出去。

    內侍退出,皇上站在大殿中間,好一會兒,才走到炕前坐下,看着金相道:“聽說那位金貴妃是在你們府上長大的”

    金相心裏猛的一跳,幾乎瞬間就想到了他最不願意想到的原因。

    “是,老臣七八歲的時候,或是更小,有一回出城去玩,遇到了金娘娘和她那位奶兄,當時金娘娘那位奶孃還活着,還有個小丫頭,一個婆子,一個老僕,一行人都餓的極瘦,正圍在一起哭,說是來投親,沒想到找到地方,親戚一家早就不知去向,後來老臣查過,那家親戚人丁單薄,在金娘娘到京城前四五年,就絕了嗣,一家人都沒了,老臣年青的時候最愛管閒事,就把金娘娘和幾個老僕帶了回去。”

    金相絮絮叨叨,一邊說一邊想一邊感慨。

    “聽說金貴妃是你們金家在南邊的分枝,投親就是投的長沙王府”皇上臉色更沉了,他很不願意聽到他那個生母金貴妃是個全無來歷的流民。

    “這個說法,最初是太后娘娘提起來的。”金相長嘆了口氣,想着往事,他是真正的感慨,當年太后娘娘待那位金貴妃,比親姐姐更親,她是真心實意的疼她愛她,真心實意的站在她前面,保護着她,替她支撐一切

    “金娘娘姓全,確實是從南邊來的,她們那邊的規矩,僕從常被賜姓主家姓,當時護着金娘娘到京城來的幾個老僕,都是極忠心,也都是賜了姓的,都姓全。

    當時,家父和家母的意思,是讓人送金娘娘回去,或是另行安置。”

    金相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皇上不知道,金娘娘小時候極懂事,令人憐愛,我和太后都極其疼愛她,和家父家母磨着不讓他們送走金娘娘,就是那個時候,太后娘娘提了這麼個說法,她告訴金娘娘,讓她說她姓金,說天下金姓是一家。”

    金相笑着搖着頭,“那時候都還小,當時,家母也極疼愛金娘娘,訓斥了太后娘娘,說她不該教着金娘娘胡說八道,不過,還是讓人放出了這樣的話,可家裏上上下下,都稱金娘娘是表小姐。因爲家父和家母的意思,全家能讓金貴妃這樣幼小的女兒家孤身一人,只跟着幾個老僕往京城投親,只怕家裏也沒什麼人了,改了金姓,全家也許就要斷了血脈,家父和家母最初的意思,是想等金貴妃長大了,看能不能替她招個女婿,延續全家血脈。因爲這個,家裏上下,都是稱表小姐的。”

    金相解釋的極其仔細,皇上聽的十分專注。

    “聽說,我是金貴妃生的。”皇上沉默片刻,看着金相突然道。

    金相神情錯愕,片刻,一行老淚流下來,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喫力的點了點頭。“皇上知道了”

    “當初,到底怎麼回事”皇上看着金相臉上那兩行淚水,心裏莫名生出股親近溫暖。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金相聲調疲緩中透着痛楚,“就象皇上的生母到底是太后娘娘,還是金娘娘,當初先鄭太后從不許人提起,但凡知道的人,都打發了,魏國大長公主也是知道的,也從來沒跟皇上提過,就連先皇,也從未提起過半句一句。都是過去的事了,都不想讓傷了皇上的心。”

    金相併不清楚皇上知道了什麼,不知道什麼,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不說。

    “金貴妃是死在娘娘手裏”皇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接着問道。

    金相堅定的搖頭,“不是,老臣剛把金娘娘帶回府裏時,金娘娘正病了,已經病了一路,太后娘娘那時候才四五歲,抱着金娘娘哭,說要把她的命續給她,太后娘娘最疼愛的人,就是她這個妹妹,金娘娘,老臣甚至覺得,太后娘娘疼愛金娘娘,甚過皇上。”

    皇上若有若無的鬆了口氣,“朕也不信。”

    金相嘆了口氣,“皇上,老臣不知道是誰提起這樁先皇和先鄭太后,魏國大長公主都嚴令不許提起的舊事,只是,此事不宜多讓人知道,對皇上不利。”

    金相說的含糊,他不確定挑出這件事的人是誰,也許是王妃呢,王妃做事,一來不會事先知會他,二來,他常看不透她想幹什麼,就象現在。

    “一個老尚宮,當年出了宮,被全具有奉養,臨死之前”皇上冷哼了一聲,“忠是忠了,卻是愚忠。”

    金相暗暗鬆了口氣,皇上能跟他說這些,那就是對他的信任沒減,也許還有所增加。

    這就好。

    “蘇氏讓人到宮裏看了看,”皇上眼皮微垂,“先生也知道,朕這後宮,年前年後,已經傷了四個了,說是朕有些不孝。”

    最後一句話,皇上說的極輕極飄。

    金相皺起了眉頭。

    “倒是有幾分法力。”皇上用這句淡淡的誇獎,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先生看看,這事怎麼安排最合適”

    “皇上的意思呢”金相看着皇上試探道。

    皇上沉默了,全具有的全家,已經滅了門,無法施恩賞賜了,他的生母不是金太后而是金貴妃這件事,是不能宣諸於世的

    “皇上生母一事,先皇和先鄭太后都下過嚴令,若是”金相一邊說一邊緊盯着皇上,“這豈不是更不孝”

    皇上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爲母者,所求不過是子女安好,別的,哪還有什麼可計較的”金相見皇上極快的點了頭,心裏微定。

    他不想有任何作爲,他只想求個心安。

    “老臣以爲,該好好做幾場法事,爲母祈禱,皇上心到,兩位娘娘知道了,這就是孝心了。”金相接着建議道。

    “朕也是這麼想。”皇上明顯鬆了口氣,“這法事得好好做幾場,讓朕想想。”

    “是。”金相應了,又陪着皇上說了一會兒舊年陳事,才告退出來,揹着手,腳步緩慢的往中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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