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第五百九七章 摧心
    李夏冷笑連連,看着郭勝問道:“用的什麼藥是什麼湯”

    郭勝垂下眼簾,“睡勝散,一碗清雞湯。”

    “去迎迎柏喬,把這些事告訴他,這碗清雞湯和這睡勝散。”李夏冷聲吩咐,郭勝欠身答應,李夏沉默片刻,接着道:“柏悅那個女兒,囡姐兒,在柏家長大,比在蘇家長大好。”

    “是。”郭勝再次欠身答應。

    “另拿套衣

    服來,我要去送送柏悅。”看着郭勝出去,李夏呆站良久,吩咐道。

    端硯很快拿了身素銀色衣裙出來,侍候李夏換上,李夏今天原本就只用了一根銀簪和一幅珍珠耳釘,倒不用換,端硯抖開件銀白素綢厚鬥蓬,給李夏披上,自己也換了身素衣裙,跟着李夏往二門裏上了車,往蘇府過去。

    蘇府大門洞開,從大門外往裏,白茫茫一片。大門口站了一排身着重孝的僕從,大門口沒有車馬,大門裏沒有人進出。

    蘇府一這片白茫茫如同夜雪初睛的大地,空蕩而乾淨。

    李夏示意銀貴把車子停在蘇府大門口,下了車,從洞開的大門徑直進去,端硯和銀貴一左一右,緊跟其後。

    門口的管事見她不走女眷們走的側門,而是直衝大門而進,一個怔神,急忙上前躬身前引。

    李夏徑直走進設在正堂的靈堂裏。

    柏悅的棺槨前,蘇燁如同失水枯乾了的花草,抱着一身重孝的女兒囡姐兒,神情呆滯的不停往化紙盆裏一張一張的扔紙錢。

    看到李夏進來,囡姐兒在蘇燁懷裏動了動,揪住了蘇燁的衣襟。

    蘇燁呆滯的轉過頭,看着掂起根香,點燃了,再仔細的、慢慢的插進靈前香爐裏的李夏。

    蘇燁將女兒遞給旁邊的奶孃,站起來,直視着李夏,眼眶微縮,“臘月裏,李六就知無不言,從那時候起,你就把蘇家當成死人了嗎”

    李夏微微側頭,平靜的看着蘇燁,“柏悅身上軟甲被血浸透,槍尖折彎,遍身是傷,被強弓一箭穿喉,她對得起你。”

    蘇燁嘴脣抖的止不住,眼淚淌成串兒。

    “你明知道她這一去,要面對的是什麼,夫妻待之以誠,這一個誠字,你對得起她麼”李夏眯眼看着蘇燁顫抖的嘴脣,“她待你無一絲不真,無一絲不誠,你待她如何,你明明白白的知道,你辜負了她”

    說完,李夏轉身就走。

    蘇燁呆呆站着,顫抖由嘴脣而至全身,慢慢往下萎頓在地,放聲痛哭。

    郭勝出了秦王府,出了衛州門,徑直往北迎出去。

    柏喬和丁澤安等一行人的腳程,比郭勝預想的還要快一些,出城疾奔了一個多時辰,就迎上了柏喬的隊伍。

    郭勝調轉馬頭,匯進了柏喬的隊伍,柏喬放慢馬速,目光從郭勝看向丁澤安,“你是專程來迎我們的丁家有什麼事”

    “丁家沒什麼事。”郭勝和兩人頜首算是見了禮,看着柏喬道:“我來迎你。”

    “出什麼事了”柏喬勒了把繮繩,馬速更慢了。

    “前天中午,王爺和王妃奉旨到婆臺寺代天子爲天下祈福,一幫亡命之徒聚在婆台山,盱眙軍將軍蒲高明半夜帶兵突襲婆台山,一夜混戰,令姐,”郭勝的話簡潔不能再簡潔了,“二爺不知道爲什麼去了婆台山,令姐戰死。”

    “什麼”柏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夜血戰,槍尖都彎了,被一把強弓穿喉。”郭勝避開了柏喬的目光。

    “蘇燁呢”柏喬兩隻手捏着繮繩,用力到手指骨節泛白。

    “說是本來他要去的,是令姐和謝夫人一起,將睡勝散倒進清雞湯裏,給蘇燁喝下,令姐代蘇燁去了婆台山,令姐屍骨運回蘇府時,他還在沉睡。”

    “睡勝散倒進清雞湯”柏喬這一聲嚎叫,慘痛中混着憤怒,“好真是好一個蘇燁”

    “令姐和蘇燁伉儷情深,那天晚上的婆台山,一片混戰,死傷極慘,確實令姐比蘇燁合適,令姐是心甘情願的。”郭勝聲調平平,低低嘆了口氣,“只可憐孩子,一個女孩兒”

    柏喬緊緊抿着嘴,一張臉白的沒有人色,突然揚鞭抽在馬上,抖動繮繩,縱馬狂奔而出。

    “梅姐兒沒事吧太婆她們呢”追趕柏喬前,丁澤安一把揪住郭勝,急急的問了句。

    “都好。”郭勝答話的同時,已經揚鞭催馬,疾追上去。

    郭勝和丁澤安的騎術都極好,一路追着柏喬衝進衛州門,直衝到蘇府大門口。郭勝縱身跳下馬,一把揪住柏喬,“喬哥兒冷靜”

    柏喬紅着眼睛,直直的瞪着着郭勝。

    “替孩子想想,一個女孩兒,蘇家不比你們柏家,到底是女孩兒,是個女孩兒,你千萬不能衝動,替孩子想想。”郭勝緊緊揪着柏喬,“喬哥兒,你姐姐是心甘情願的,你得替囡姐兒想想,你現在先要替囡姐兒着想”

    柏喬慢慢吸了口氣,“好”

    丁澤安看向郭勝,郭勝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緊跟在柏喬身後,疾步衝進了靈堂。

    靈堂前,阮十七站在旁邊,阮夫人和李冬已經上了香,正跪在柏悅棺槨前磕頭。

    柏喬直衝到棺槨前,猛擡起手,慢慢落在棺槨上,“姐姐”

    一聲姐姐之後,柏喬喉嚨猛的哽住,僵直站着,隻眼淚不停的流。

    “節哀。”丁澤安走到柏喬身邊,低低道。

    柏喬一動不動站着,好一會兒,低低應了聲,“好。”腳下如有千金重般往後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轉頭看着被奶孃抱在懷裏,懵懂中滿是害怕的囡姐兒,走過去,伸手從奶孃懷裏抱過囡姐兒,在她額頭親了下,遞到丁澤安懷裏,“先替我抱着,到外頭等我。”

    丁澤安掃了眼郭勝,抱過囡姐兒,嗯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阮十七極敏銳的人,立刻示意李冬和阮夫人趕緊出去。

    柏喬走到跪在靈前,怔怔忡忡的蘇燁面前,“姐姐替你去死,她心甘情願,我無話可說。囡姐兒是姐姐的骨血,從現在起,她姓柏,你們蘇家,那個蘇字,配不上姐姐的骨血,配不上我們柏家的血脈。”

    柏喬彎下腰,幾乎湊到蘇燁臉上,一字一句咬牙道:“當初你跪在我阿爹阿孃面前,求娶姐姐,你是怎麼說的現在,你又是怎麼做的”

    蘇燁仰着頭,神情麻木的看着柏喬。

    柏喬往後退了兩步,突然揚起鞭子,鞭子呼嘯着抽在蘇燁身上。

    蘇燁垂下頭,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阮十七斜了眼郭勝,挪了挪以便看的清楚些。

    柏喬這廝雖說實在不討人喜歡,不過今天這事做的還不錯。

    柏喬一口氣抽了不知道多少鞭子,直抽的蘇燁衣服破碎,渾身鮮血。

    謝夫人病倒了,掙扎着趕來時,柏喬已經收了鞭子,揚長而去。

    郭勝順手推了把那個奶孃,將她往外推,“呆着幹什麼還快跟上你家姑娘。”

    奶孃已經快嚇傻了,被郭勝推了把,趔趄奔出去,緊跟在抱着囡姐兒的丁澤安身邊。

    柏喬出來,接過囡姐兒,小心摟着她,小廝急忙牽過馬,另一個小廝俯身跪下,柏喬踩着小廝的背上了馬,往柏府回去。

    丁澤安緊跟在柏喬後面,把囡姐兒送到柏府,可柏喬不能進去柏府,他們得先去樞密院交了差使,交了旨,才能回家,這些細節,要緊的時候極要緊,他得跟緊了,不能讓柏喬犯了這樣的小錯,讓有心人拿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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