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此一世的你 之十二
    蘇囡回去,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天沒這被外婆叫起來時,頭都有點兒昏昏漲漲。

    到了學裏,蘇囡的眼睛還有點兒腫,謝直婉仔細看着她,“你這是怎麼了昨天累着了”

    “嗯,是有點累了。”蘇囡誇張的打了個呵欠,沒想到倒把呵欠勾出來了,連打了好幾個,直打的先生手裏的戒尺啪啪敲着桌子,瞪着眼警告蘇囡。

    蘇囡和謝直婉不敢再說話了,忙舉着書,大聲的念。

    下了早學,蘇囡和謝直婉、謝直柔一起,剛走到族學門口,青葉一臉笑容,迎着三人過來,微微欠身,遞上三隻小小的匣子,“蘇姑娘好,兩位姑娘好,我們九爺說,昨天一忙一亂,竟然忘了給幾位姑娘送些我們府上做的重陽糕,這是今兒早上,九爺吩咐廚房早起現做的,請幾位姑娘嚐嚐。”

    蘇囡看着笑容可掬的青葉,心裏涌起股怪異的感覺,她總覺得,九公子這份重陽糕,是給她的,或者說,是因爲她,纔有的這三份重陽糕。

    謝直婉和謝直柔都沒多想,喜笑顏開的接過匣子,不等青葉走遠,就翻來覆去看着匣子驚歎,“這是什麼做的這麼好看”

    “這是填漆吧,我在大堂姐家見過一回,不過不如這個好看。聽說填漆貴的不得了,柔姐兒好好抱緊,還有阿囡你,我也得抱緊了,別把匣子摔壞了,還得還給人家呢,要是摔壞了,咱們肯定賠不起。”

    “阿囡,我覺得九公子對咱們特別好,九公子真好,我從來沒見過象九公子這麼好的人,那麼有學問,那麼好看,人又這麼好,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謝直柔簡直不知道怎麼誇了,“怪不得天下聞名,咱們謝家真是福澤深厚,這是阿爹說的。”

    蘇囡有些心不在焉。

    他好象真是對她特別好,他爲什麼對她特別好今天這糕不一定,昨天可是真真切切請了她一個人

    外婆常說,人家對你好,你就想想爲什麼,別成天傻呵呵的以爲人家對你好就是該對你好

    蘇囡剛轉進小街,就聽到了外婆的聲音,高亢尖利,這是吵架,還吵的挺厲害。

    蘇囡抱緊匣子,一口氣衝到自己家不遠,見外婆站在院門臺階上,正對着另一面小街裏點着手指大罵。院門外,除了外婆沒有其它人,外婆不是吵架,是罵人呢。

    蘇囡抱着匣子站在臺階下,聽外婆罵人。

    外婆兇是兇,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罵人,氣成這樣,罵成這樣,肯定是有人欺負肯定不是她,那就是欺負她爹了。

    蘇囡順着外婆的手指看向小街那一頭。

    住在街那頭,跟她們家能起恨生怨的,只有謝秀才家了,又是阿爹那份廩米的事兒

    “外婆,回去吧。”蘇囡一隻手抱着匣子,上去推了推喬婆子,“是阿爹那份廩米的事兒咱進去吧,您罵也沒用。”

    喬婆子又罵了幾句,轉身進了院子,“可不又是你爹那幾石廩米,你說說,咱們哪兒惹着他礙着他了人怎麼能壞成這樣天天揪着你阿爹那幾石廩米不放,要是佔了他的便宜,有了你爹的廩米就沒有他的了,我不怪他,損人利已這不算啥事兒,可他那廩米回回都是上上份兒,損人不利已,這是壞的頭上長瘡腳底流膿”

    喬婆子越說越氣。

    “外婆,阿爹的廩米,算了吧,咱們不要了,沒有廩米,咱們也能喫飽。”蘇囡推着喬婆子往屋裏走。

    “怎麼能算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窮大方咱們家這家底你還不知道當初你娘在的時候,你阿爹那廩米,擱外婆眼裏,那就是個體面,可現在能一樣嗎你阿爹一病幾年,吃藥看大夫,家底都掏空了,到你出嫁,好歹得湊個十六臺嫁妝吧,十六臺不能再少了,你阿爹那廩米可不少,供着咱們一家三口喫用呢。都是我命苦”

    喬婆子說着說着,傷心上來,抹起了眼淚。

    “唉。”蘇囡嘆了口氣,“你這麼當街罵人,也就是出出氣,這話是你說的,你找過大舅沒有族裏怎麼說”

    “找過了,跟你大舅一起去找的族裏,族裏說,族裏有族裏的事,廩米不廩米的,那是學裏的事兒,讓去學生說理去,咱們哪裏夠得上學裏說話你阿爹唉。”

    喬婆子一提蘇囡她爹蘇秀才,嘆氣不止。

    她這個女婿,她有多心疼他,就有多生氣。從蘇囡她娘走後,他就象失了魂,這十來年,她只求着他別犯病,別再出什麼事兒,別的,她一點兒也不指着他了。

    喬婆子站門口這一通惡罵,幾乎立刻就報給了謝明韻。

    青葉低頭垂手,稟報的全無表情。

    自從醒悟到他家九爺有可能看中了蘇家姑娘起,蘇家這些實在沒上臺盤的事兒,他就有了羞恥感,這會兒,喬婆子當街惡罵這樣的事兒,讓他羞恥的簡直擡不起頭。

    “幾石廩米怎麼回事”謝明韻凝神聽着青葉稟報的飛快的那些罵人的內容,聽到幾石廩米,打斷青葉的話問道。

    “已經去打聽了。”

    外面,紅葉急步進來,青葉瞄見紅葉進來,也不知道是因爲有人來分擔他的羞恥了,還是紅葉的到來轉移了截斷了喬婆子罵人這個話題,總之,暗暗鬆了口氣。

    “這事知道的人極多,廩米的事,當初蘇秀才考中秀才時,就是個案首,之後歲考,一直名列前矛,後來,蘇家出了那樣的事,蘇秀才瘋顛,當時的同窗以及同年憐憫他實在悽慘,聯名上書學裏,請求學裏保留蘇秀才這份廩生資格,學裏允了,蘇秀才雖說從那年起,再沒參加過歲考,可這廩生資格,還是一直保留下來,每個月都有份廩米。

    最早說起蘇秀才這份廩米不合規矩的,是謝家山字房的謝明德,謝明德和喬婆子這邊都屬山字房,積怨已久,據說最早,是謝明德藉着族裏的勢,想把二兒子過繼到喬婆子名下,被喬婆子趕着全族祭祀的時候,一通惡罵,罵的滿族皆知。”

    青葉聽的頭垂的更低了,唉,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上不得檯盤的事兒啊

    紅葉擡頭瞄了眼凝神聽的十分專注的謝明韻,接着道:“謝明德那個時候還沒中秀才,他家裏兄弟多,日子過的很是拮据,他自己孩子也生了很多,三十來歲中了秀才,到現在,還是秀才,幾個孩子資質都一般,日子過的也不寬裕。除了這份廩米。”

    紅葉又看了眼謝明韻,“聽說,謝明德還到族裏,說喬婆子如今是跟着女婿過活,住在蘇家,喫在蘇家,由女婿養老,再從謝氏族裏領份例,是拿謝家的份例,貼補蘇家,要族裏革了喬婆子這份份例,還說這樣的惡例,若不趕緊糾正,只怕謝氏一族,要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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