謳歌愛情,謳歌友情,謳歌親情……
人類的形象漸漸高大了起來。
高大的另一面是醜惡。
普通百姓家中錙銖必爭,兄弟姐妹們惡語相向,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普通人家。
到了最尊貴的皇室,他們爭奪的是權力。
在他們看來,世間最尊貴的地方便是皇宮,世間最高貴的位子便是那個御座。爲此,夫妻相疑,父子反目,刀槍相向。
但父子互相下毒手是帝王最不喜歡的一種方式,不是不忍,爲了權力,帝王能弄死世間所有人。
只是不想在史冊中留下那麼一筆罷了。
某年某月,帝殺子。
幾個字,留給後人的是兩個字:殘暴!
爲了身後名,帝王能幹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兒來,譬如說祥瑞,明明從上到下都知曉那玩意兒是騙人的,可依舊樂此不疲。每年的大朝會若是沒有幾份發現祥瑞的奏報,皇帝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所以如何處置太子,楊玄先前想了想,覺得應當是令宮中人出手。
韓石頭是最佳人選。
此刻他明白了。
韓石頭出手就是皇帝出手。
皇帝出手史冊上就會留名。
可他爲啥讓我出手?
鍾遂等人謀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此刻朝野已經分爲了兩派,一派覺得皇帝不要臉,不但搶走了太子的老婆,還壓制太子。一派覺着既然搶了別人的老婆,那你還留着他作甚?趕緊弄死乾淨。
處置了太子,楊玄覺得一家四姓大概會把自己看做是死人。
老丈人估摸着都會捂額嘆息。
怎麼辦?
拒絕?
那絕壁會被記在太子謀反一黨的黑名單上,隨後跟着他們挨一刀。
楊玄看了韓石頭一眼。
韓石頭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來。
也是,皇帝身邊的內侍,怎麼可能喜怒形於色?
楊玄咬牙道:“臣,領命!”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摘出來再說。
他隨即請示道:“韓少監,此事如何處置?”
說是讓他主持此事,可楊玄清楚,自己只是一把刀。
韓石頭淡淡的道:“查清楚。”
“領命!”
韓石頭轉身離去。
外面一羣侍衛依舊在。
這羣人歸我調配?
楊玄試了一下,“哎!來個人。”
一個侍衛上前,“楊中允吩咐。”
還好。
楊玄說道:“天氣熱,弄些茶水來。”
他尋個藉口試探了一下侍衛,心中大定。
“鍾先生。”楊玄進去,低聲道:“下官也是無可奈何,鍾先生若是知曉分寸,就莫要讓下官爲難。”
鍾遂木然看着他。
楊玄笑道:“茶水馬上到,一杯茶的功夫,足夠諸位想清楚此事了吧?”
他看看衆人。
“此事板上釘釘,諸位若是不肯開口,無需我吩咐,外面那羣人就會如狼似虎的衝進來。意圖行刺陛下,這罪名……還想着能活下去的人,大概是瘋了,我先弄死他,好歹也算是個功勞。”
衆人默然。
楊玄頷首,“一杯茶的功夫,我等着。”
他走了出去。
王顯嘶聲道:“楊玄,你乃殿下的臣子,爲何爲那人效命?”
楊玄腳下不停,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很曬,但楊玄卻覺得剛好。
兩個侍衛帶着茶水來了。
楊玄頷首,“辛苦。”
從頭到尾,楊玄沒沾手。
茶水送到裏面,沒人看一眼。
“走走。”楊玄看了侍衛統領張凌一眼。
張凌默然。
馬丹!
同不同意給句話啊!
楊玄遇到個棒槌,只能在寢宮周圍轉圈。
裏面,有人嘶聲道:“鍾先生,到了如今,你還想遮掩?沒用,少喫些苦頭纔是正經。”
鍾遂默然。
右庶子張亮面色慘白,“死則死耳,只是家人卻被帶累,老夫……只是想想就想一頭撞死在此。”
有人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什麼狗屁的家人,那楊玄正在等着呢!茶水在此,若是不說,你以爲他會看什麼情面?”
張亮只覺得渾身空蕩蕩的,彷彿只有一個皮囊,連魂魄都在飄飛,自己說的話都聽不清,彷彿是別人在耳邊呢喃,“他是殿下的臣子,不想被罵爲奸佞,就不敢苛待我等。”
何光說道:“陛下爲何令他主持?”
張亮腦子裏發矇,下意識的道:“東宮就他是新來的,無需懷疑。”
何光搖頭,“爲何不用侍衛?”
“用侍衛,殿下必然難逃一死……咦!”
這個聲音來自於一直沒說話的鐘遂,他捂額,欣慰的道:“是了,若是要處置殿下,不是韓石頭便是侍衛統領張凌,讓楊玄來,只是處置我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孤獨的在寢宮內迴盪着,太子的眼睛悄然睜開了一條線,隨即閉上。
鍾遂起身,“我等當閉口不言。”
張亮的臉頰顫抖,“是。”
何光用力點頭,“老夫保證。”
衆人看着黃良,見他雙腿打顫,不禁鄙夷不已。
何光罵道:“膽小如鼠,狗賊!當初就不該拉他進來。”
“如何了?”楊玄出現在門外。
何光開口,“呸!”
楊玄笑了笑,“奉命行事,諸位莫怪。來人!”
張凌點頭,一羣侍衛上前。
楊玄吩咐道:“兩人一個,拿下,拷打!”
藉着方纔溜達的時間,楊玄初步想清楚了此事。
太子這邊以鍾遂爲首組成了一個小團體,在看不到太子有出頭之日的絕望中,他們決定刺殺皇帝。
可皇帝整日就蹲在梨園裏給太子戴綠帽子,他們進不去。於是有人建言讓太子裝病,要死的那種。
太子要死了,皇帝不來探視一眼,史冊中少不得又是一筆。皇帝最好名聲,他定然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