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到了林沙這裏。
此刻,兩千騎正在林沙的身後歇息。
“多少?”
“五百騎,往臨安方向去了。”
“領軍是誰?”
“好像是姓賈。”
“我怎地沒聽過?”陳州有些名氣的將領林沙都知道,可姓賈的卻一無所知。
“看着有些老,還有些……猥瑣。”
“這是無人可用了嗎?”林沙笑道:“我軍四處襲擾,楊狗無可奈何,只能四處分兵。如此,麾下兵將無人可用。”
他回身,“這是個機會。告訴他們,若是找到機會,就要果斷出擊,伏擊這股唐軍,先聲奪人!”
“是!”
……
這是老賊第一次領軍。
隨行的將士見他一路翻着小冊子,嘴裏嘟囔着兵法,心中不禁涼了半截。
“這不靠譜吧?”
“使君是無人可用了嗎?”
“都派出去了。”
“哎!看,他還在背誦兵法。”
“我去聽聽。”
“他在背誦什麼……敵疲我擾……”
衆人苦笑。
還不知道自己成了麾下眼中的廖化的老賊,此刻有些忐忑。
他算是楊玄身邊的元老,所以楊玄一應事兒都不避開他,讓得以學了不少東西。
但學習是一回事,實戰是另一回事。
隊伍中,隊正潘生很痛苦。
作爲副手,他將輔佐老賊。可從出發開始,老賊就沒給他吭聲的機會。
“發現敵軍斥候!”
前方有人大聲喊道。
潘正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當驅逐。”
“驅逐了,難道別的不會來?”老賊指指右側。
那裏也有敵軍斥候。
“驅趕只會讓我們精疲力竭……若是能成功也就罷了,老夫看,沒戲,所以,繼續前行。”
老賊很淡定。
於是,唐軍就如同是舞臺上的戲子,任由敵軍斥候圍觀打量。
來啊!
看啊!
我都躺平了,你還等什麼?
敵軍猶豫了。
“好像很自信的樣子!”
“是啊!看着從容不迫。”
“要不要突擊?”
衆人默然。
良久,帶隊的將領說道:“且再看看。”
“可從此處到臨安並不遠,一旦進入臨安境內,唐軍隨時都有可能來援。”
“不着急,盯着他們。”
五百唐軍就如同是遊行般的,而敵軍斥候就像是羣狼,剛開始離得遠遠的,可後來不見唐軍驅逐,膽子就越來越大,最近的竟敢在五十步開外打量。
“特孃的!鼻毛都看到了。”一個唐軍軍士罵道:“好歹弄一傢伙吧!”
潘生也是這般覺得的,“總得要給他們一個教訓纔是。”
“教訓了之後呢?”老賊說道:“敵軍還是會繼續盯着咱們。”
“可士氣……”
“都是經常殺人的,手藝不錯,一旦接敵,什麼士氣都起來了。”老賊語重心長的道:“殺人,還得看手藝,士氣只是個輔佐。”
這特麼是哪家兵法,真是腦子抽抽了。
下午,敵軍斥候越發的大膽了,不時靠近唐軍,大聲的叫罵,呼喊。
這是一種打擊敵軍士氣的手段。
就如同罵城一樣——守軍固守城池,敵軍圍城,蟻附攻城代價太大,於是便想用叫罵羞辱來刺激守軍出擊。
什麼甘妮娘,你全家都是娘娘腔,你祖宗的棺材板兒壓不住了之類的污言穢語滔滔不絕。
唐軍也麻木了。
罵,就給他們罵吧!
潘生實在是忍不住了,再度建言,“弄一傢伙吧?”
“他們可曾手持弓箭?”老賊問道。
潘生搖頭。
敵軍斥候很聰明,都是空手。
連刀都不拔。
“說明他們也忌憚咱們出手。”
“那……”
“讓兄弟們再忍忍。”
潘生的眼中幾欲噴火。
但上下有別,老賊又是使君大人的心腹隨從,所以他回身後,深吸一口氣,“再忍忍。”
“唐軍沒反應。”
敵將撓頭,“這是何意?難道……是想哄騙咱們?”
“會不會是楊狗限定了時日,晚了會重責?”一人提出了假想。
“哎!是啊!臨安乃是陳州膏腴之地,若是被咱們給壞了春耕,今年陳州可就要鬧饑荒了!”
敵將沉吟良久,“是啊!否則唐軍爲何埋頭趕路,對挑釁置之不理。”
“以往別說是挑釁,只要在視線之內,唐軍就會瘋狂驅逐,這,不正常!”
敵將點頭,“看來,確實是急於趕路,盯着!”
……
兵法在腦海裏背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老賊覺得隨時都能調用後,這才舒坦的道:“妥了。”
潘生很是糾結的道:“下官冒昧,再請教……爲何不驅逐敵軍?”
別扯什麼驅逐無用的鬼話。
老賊露齒一笑,潘生都能看到嘴裏空曠牙縫的那種笑。
“千餘敵軍遠道而來,就這麼跟着咱們,你覺着是送行還是監視?”
“要麼襲擾,要麼突襲,再無第三條路可走。”潘生既然能被楊玄看重,自然有自己的本事。
作爲陳州軍新生代,他已經被使君大人納入了自己的囊袋中,只等培養磨礪,隨後步步高昇。
老賊撫須,“既然判斷他們要襲擾突襲,那麼,若是咱們動輒驅逐,動輒警覺,你以爲,敵軍會如何突襲?”
“小心謹慎。”潘生覺得腦子裏好像有些東西被觸動了。
“所以,老夫令麾下一律不理睬,剛開始,他們必然謹慎,以爲是圈套,可這麼一日走下來,咱們一直不搭理……”
老賊笑了笑,“這人啊!就算是再謹慎,可當對手一再軟弱後,再多的謹慎也會化爲烏有。”
“那您是在等什麼呢?”潘生沒發現自己已經用上了尊稱。
老賊雲淡風輕的道:“我軍悍勇,半道突襲他們不敢。所以,唯一的戰機就在夜間。”
潘生心中一動,“不謹慎的敵軍突襲咱們的營地,有準備的我軍……您這是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