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剛傳來時,許多臣子興奮不已,鼓譟立即南征。
南征,誰都想,畢竟,那個花花世界太過誘人。
“朕不只是想着那個花花世界,還得想着那個龐然大物。”
赫連峯剛練完刀法,把長刀扔給侍衛,接過布巾擦汗。
“陛下,皇太叔求見。”
赫連峯頷首。
隨後目視前方。
皇太叔那臃腫的身軀看着就像是一座肉山,隨行的內侍顯得有些渺小。
“朕真不知他是如何能承受這等軀體。”
和皇太叔比起來,身體健碩的皇帝看着雄姿英發。
“陛下。”
皇太叔行禮看着讓人揪心,赫連峯說道:“罷了。”
皇太叔擡頭,“先前有人去臣那裏進言,說了一通……”
“南征?”
“是。”
“爲何?”
“花花世界動人心。南下有錢糧,有美人,有無數他們眼饞的東西。”
“你以爲呢!”
“那頭病虎看似奄奄一息,可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多年。這些年,那些以爲他離死不遠的傢伙,都死的死,滾的滾。他依舊還在桃縣掌控北疆。”
“那麼,此次傳出他吐血的消息,你以爲真假?”
赫連峯看着自己選的接班人,目光平靜。
外界爲此鬧得沸沸揚揚,皇帝卻在看戲。
皇太叔動了一下肥碩的身軀,“黃春輝與長安之間矛盾重重,上次更是鬧翻了。他吐血若是假,那麼長安會順勢讓他致仕。故而,臣以爲他吐血爲真。”
長安早就把黃春輝看做是眼中釘,聽聞黃春輝吐血,長安已經有臣子建言皇帝應當體恤老臣,讓黃春輝來長安榮養。
皇帝恨不能誅黃春輝三族,榮養,不過是一個藉口。
就是藉着黃春輝吐血的消息,把這個眼中釘從北疆弄走。
“都是一羣餓狼,看到北疆有了一條裂縫,就恨不能把腦袋削尖了鑽進去。錢糧,女人,這些都是強大的根本,朕也想奪了那個花花江山,可朕還得仔細斟酌……”
赫連峯緩緩而行,“黃春輝就如同是一根蠟燭,此刻燒到了底部。
他想着在生命最後的一段,爲大唐,爲北疆傾力燃燒。
所謂吐血的消息,必然是他故意傳出來的。
一羣蠢貨,還真以爲桃縣此刻已經亂作一團了。”
皇太叔笑道:“是啊!一個吐血的消息罷了,黃春輝若是控制不住,這些年在北疆就算是白熬了。”
赫連峯點頭,“他就是在隔空挑釁朕,老夫命不久矣,如今在北疆厲兵秣馬,你可敢來戰?”
“那頭病虎啊!想想便令人悠然神往。”皇太叔看着南方,不禁唏噓。
“這等豪傑,令朕也爲之敬佩。”赫連峯不吝於讚美自己的對手,“他知曉自己命不久矣,如此,定然在全力輔佐廖勁掌控北疆。朕若是置之不理,等他致仕時,廖勁已然掌控了北疆,再想攻打,困難重重!”
皇太叔說道:“陛下想南征?”
“黃春輝擺出了一個決戰的姿態,更是設下了一個讓朕無法拒絕的局,朕明明知曉這個局有風險,可卻不得不往下跳……黃春輝!”
皇太叔笑道:“這等人物,可惜李泌卻看不上。”
“他不是看不上,而是他的眼中只有自己。”赫連峯指指自己的眼睛,“帝王的眼中只有權力,可李泌此人權力慾格外強烈,江山社稷在他的眼中也不過是玩物罷了。”
“陛下,那麼……南征?”赫連春問道。
“朕,還得思量。”
這等大戰從不是一番話就能決斷的,還得多方考量。
“打探消息,操練軍隊,收集糧草……許多事都可以做了。不過,是否南征,朕還得看看對面。看看李泌會是什麼應對,看看桃縣如何應對。”
皇太叔應了,“臣會令人謹言慎行。”
“嗯!”
皇帝看着他,突然幽幽的道:“朕其實並不想起大軍廝殺,更想就這般延續下去。天下太平,不好嗎?”
“自然是好的。”皇太叔不知曉皇帝的意思,只能謹慎應對。
“可朕有些擔憂。”皇帝負手而立,看着南方,“那個中原啊!哪怕是倒下了,只需數十年,又能重新站立起來。隨後,很快就能威壓當世。這份底蘊,是朕所擔憂的。”
“朕有些優柔寡斷了!”皇帝自嘲一笑,“李元李泌父子接手大唐後,大唐看似繁花似錦,實則內裏漸漸空虛,內亂的種子不斷生長……
按理,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可朕總是擔憂。這個中原,每逢危急時候,總是會有一些人站出來。
他們或是慷慨激昂,或是低頭做事,目光炯炯,想把這個老大國家給重新拉起來。
這些人,叫做黃春輝,叫做宋震……這樣的人越多,這個大唐,就越令人生畏。”
皇太叔默然。
皇帝回身看着他,“林雅等人最近蠢蠢欲動,在鼓動南征。南征不只是征戰,更是朝野的一次動員。
誰出兵多,誰的精銳做前鋒……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林雅希望能消耗忠於朕的軍隊,故而鼓譟不已。你要盯着他們,壓制他們的氣焰。”
“是!”
皇太叔如今手中也有一些臣子,在朝堂上雖說聲音還不大,但也足以爲皇帝搖旗吶喊,抽冷子給林雅等人一拳,或是挖個小坑。
“不要想着自己的小圈子,想着什麼保存實力。所謂的實力,都是朕給的。朕能給,也能收回來。嗯!”
“是。”
皇太叔知曉這是敲打。
“陛下。”
赫連紅來了,長髮及腰,隨着走動輕輕擺動。
薄脣親啓,“潭州那邊似乎發生了些有趣的事,赫連榮令人快馬到了寧興,此刻那人正在東宮等候皇太叔。”
皇帝敲打皇太叔,隨即赫連紅就送上了助攻。
貼心吶!
但皇太叔知曉,這只是巧合……皇帝真要敲打他,有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