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勁和劉擎在州廨門外等到了報捷的使者。
“人嘞?”
劉擎哆嗦着,等看到使者是烏達時,渾身篩糠般的,“快說!”
這聲音有些破,嚇了烏達一跳,趕緊說道:“使君領軍出征,先破雁北城,隨後一戰擊敗潭州軍,斬首俘獲七千餘,斬首俘獲部族勇士一萬八千餘……”
劉擎神奇的不抖了,紅光滿面,聲如洪鐘,“什麼?大捷了?殺敵多少?兩萬餘啊!”
街上的百姓已經沸騰了。
“潭州大敗啊!”
“北遼說要南征,老夫心中還在忐忑不安,擔心……沒想到楊使君竟然大敗潭州軍,大戰之前報捷,令人心安,老夫心安了。”
“除去上次相公領軍出擊,這便是我北疆難得的一次主動出擊啊!”
“此戰大勝,北遼士氣大跌,哈哈哈哈!”
多年的邊疆歲月,讓北疆人對戰事的分析能力遠超長安那羣所謂的才子。
“大捷!”
孩子們也跟着歡呼起來。
從小他們就耳聞目染,知曉北疆之外就是大敵。若是不小心被北遼鐵騎衝入家園,不是做奴隸,就是橫死的下場。
所以,哪怕是再沒心沒肺的孩子,也跟着歡呼。
黃春輝在打盹。
他吧嗒了一下嘴,嘴角的口水吸溜進去。
“哎!”
“大捷!”
歡呼聲驚擾了他的夢,他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
有些茫然,隨即恢復了神彩。
“何事喧譁?”
聲音有些沙啞,黃春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有些涼,刺激到了他的咽喉,他不禁乾咳幾聲。
“相公!”
黃春輝定定神,“老劉啊!”
劉擎小跑進來,上臺階時,竟然來了個跳躍。
“穩重!”
黃春輝皺眉。“摔個跟斗好看?”
等看到劉擎紅光滿面的模樣,他一怔,“好消息?”
“是好消息!相公,陳州大捷!”劉擎興奮的道:“楊玄令陳州軍,大敗潭州軍,破雁北城。殺俘部族勇士近兩萬,潭州軍七千!”
黃春輝眯着眼,突然伸手握拳,用力捶打着胸膛。
“咳咳咳!”
他咳的面色漲紅,嚇的劉擎趕緊過去給他捶背,又拿起水杯,覺得溫度不對,衝着外面的小吏喊道:“換了溫水來!”
黃春輝搶過水杯,喝了一口,讓水在口中含着,覺着溫潤了後,才緩緩嚥下。
“哎!”
他長長出一口氣,“老了老了,一口氣憋着,差點憋死。說什麼?大勝?”
劉擎坐下,“大勝,潭州軍被打殘了。”
“好!”
黃春輝暢快的一笑,“戰前,老夫擔心他太過深入,又擔心寧興那邊可曾設下了圈套,以牙還牙,給他來一個伏擊……”
“說是給了潭州一千重騎。”
“重騎啊!”黃春輝嘆道:“當年北遼的重騎也曾縱橫一時,北疆便組建了玄甲騎,後來居上。”
“擋住了。”劉擎笑道:“他擋住了。”
“他練兵之能,確實是比你強。”
“仔細說說。”
小吏進來,奉上熱水。
黃春輝接過,靠在櫃子上,眯着眼,聽着……
“……破了雁北城後,赫連榮領軍出擊,兩軍大戰。赫連榮以部族大軍和潭州軍輪番衝擊,隨後是重騎,都被一一擋下。膠着時,鎮南部一萬騎出現……”
黃春輝神色平靜。
“沒想到,鎮南部竟然反戈一擊,突擊對方,隨即敵軍兵敗如山倒……”
“小崽子,好手段!”黃春輝淡淡的道,“以他的性子,能容忍鎮南部到現在,老夫一直很是好奇,原來如此!”
劉擎笑道:“那小崽子最喜養狗,鎮南部不知何時竟然成了他的忠犬,哈哈哈哈!”
笑聲漸漸消散,劉擎有些尷尬的道:“最後奉州軍三千騎出現……”
黃春輝的眼中多了一抹異彩,“他這是在提防鎮南部。若是鎮南部老實,這三千騎便是錦上添花。若是反水,這三千騎便是保障。小崽子,這手段……讓老夫歡喜啊!”
劉擎面帶難色,“相公……”
“用兵有時得行險,可行險不是常法,今日行險得逞,明日行險得逞,後日呢?
你是老天的寵兒?老天爺偏要寵着你?
一旦失手,便再無以後。
故而,名將用兵無不思慮再三,確保無後患。
楊玄此戰獲勝老夫固然歡喜,但老夫更歡喜的是,他能在謀劃時,把各等意外都想到了,並做出應對,好!”
黃春輝頗爲高興,劉擎卻苦笑道:“相公,奉州軍擅自出兵……”
“誰說奉州是擅自出兵?”黃春輝淡淡的道:“桃縣有各方耳目在,老夫擔心動用奉州軍的消息被北遼探知,故而密令奉州出兵。”
劉擎發誓,這話假的不能再假了。
“相公手段高超!”
廖勁進來了,“相公,外面百姓歡欣鼓舞,呼喊相公之名,想求見相公。”
“相公!”
“相公!”
“相公!”
外面的呼喊聲排闥直入,黃春輝莞爾,“百姓興奮難耐,尋不到個發泄的地方,老廖你去就好,老夫,就不見了。”
廖勁說道:“他們只是想見相公。”
黃春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溫水,愜意的道:“百姓聽聞捷報,興奮難耐,此刻便想從老夫的口中獲取信心。
他們需要老夫去鼓舞一番民心士氣。
可老廖,還早啊!民心士氣太早提起來,等大戰開始時,氣也就泄的差不多了。等着!”
廖勁出去交代。
“老夫怎地覺着這水喝的沒滋沒味的!”黃春輝把水杯放下,“令人弄了酒水來,菜……就來個肉乾,再來些果子。”
州廨裏就有飯堂,每日供應一餐。
很快就有人送來了酒菜,廖勁也回來了。
“百姓很是歡喜!”
黃春輝指指酒杯,劉擎爲他斟酒,把酒杯遞過去。
黃春輝接過,低頭嗅了一下,“許久沒喝了,嗅着,竟然覺着恍若隔世。”
他喝了一口,仔細品味着,“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