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赫連羅一家能販賣的糧食遠遠不足以滿足北疆可能存在的缺口,楊玄令人去坤州傳信,把那位北遼蛀蟲耶律書也拉了進來。
“告訴他,多拉些糧商進來,有福同享嘛!”
這事兒隱祕,但劉擎和宋震都得到了通報。
“就算是有旱情,北疆庫藏的糧食也足以渡過難關!”
劉擎拿着賬冊遞給宋震,“這也多虧了子泰去年的謀劃,幾乎把北疆官府的錢財盡數用去採買糧食,才換來了今年的從容。”
“那他怎地還在折騰糧食?”宋震接過賬冊看了看。
“老夫也不知,他許多事都不肯說。”劉擎含笑道。
宋震蹙眉,“老夫怎地覺着,你這是在蠱惑老夫去問子泰?”
“呵呵!”劉擎笑了笑,“只是心情好。”
他就喜歡看着宋震一步步踏入這個小圈子,最後身不由己,只能站在楊玄的身後,一起爲討逆出力。
但,不能急。
否則宋震聽聞子泰的身份,弄不好會生出別的心思,比如說遠遁。
畢竟,不是誰都有膽量來一場討逆。
這等事不成則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劉擎是徹底的上了賊船,現在他在勾搭,一步步把宋震勾搭進去。
“見過副使。”
楊玄進來了。
神色是難得的陰鬱,帶着怒火。
“這是誰惹着你了?”
劉擎問道。
楊玄坐下,先喝了一杯茶水,壓住了火氣,“魯縣那家人發話了,什麼旱情乃是天人感應。”
劉擎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多了厲色,“那家人地位崇高,哪怕是朝中也得給面子。這些年榮養着,看來,是不甘寂寞了。”
“天人感應,這是在說子泰倒行逆施,以至於老天降下災禍!”宋震看着楊玄,笑道:“子泰可有脊背發寒?”
楊玄搖頭,“若真有什麼天人感應,爲何數百年必然要來一次殺戮,殺的十室九空,隨後再度重來。”
他一直覺着,這等輪迴式的歷史走向,更像是卷軸裏的遊戲。
他操控着遊戲,玩完了一個節點,一切數據清零,隨後再度開局。
劉擎說道:“趙贇地位尊崇,不過,以往趙氏家主很少會談及朝政。他此次出手,可是鄧州趙氏的鼓動?”
宋震問道:“鄧州趙氏?”
劉擎笑道:“上次子泰清洗鄧州豪強,趙氏分支也被牽連。”
宋震嘆道:“那是趙氏啊!哪怕只是分支,除非弄的天怨人怒,否則也沒人會去動他。你這何苦。”
“刑不上士大夫?”楊玄覺得這等想法很危險,“階層必須有,否則天下會大亂。”
萬衆都是一個階層,這個想法本就不現實。楊玄看了這個世界的歷史,看了卷軸裏那個世界的歷史,發現一個共同點。
不管是哪朝哪代,不管那個朝代用的是什麼治國之術,最終都會形成階層。
還是那句話,只要人存在慾望,階層就會自然產生。
“律法是最後的尊嚴,也是最後的制衡。當律法對豪強,對所謂趙子的家人無用時,那麼,這個律法便會被天下人唾棄。律法沒了尊嚴,這個王朝的底線也就被擊穿了。”
這是他施政的理念,劉擎記錄了下來,以後,就得據此而行。
楊玄起身,“言而無罪,趙氏的話擱那,咱們,拭目以待!”
“也好。”
宋震說道:“在這個當口與趙氏發生衝突,整個北方的文人都會站在他家那邊。忍一忍,挺好。”
楊玄的嘴角微微翹起,“宋公所言甚是。”
瞭解他的劉擎嘆息一聲,暗道:趙氏是喫飽撐的,也敢在這個當口捅了子泰一刀。現在看着無事,以後呢?
若是子泰討逆成功,不,等子泰打出討逆大旗時,趙氏如何自處?
等子泰討逆成功後,趙氏,會把腸子都悔青了。
趙子一脈,看來是註定要沒落一段時間了。
楊玄說道:“我準備出門一趟,時日難說。”
“去何處?”
“南歸城。”
這不就是視察嗎?
兩個老頭點頭。
“只管去。”劉擎繼續忙碌。
宋震反手捶捶腰,“老夫在長安兵部時都未曾這般忙碌過。”
楊玄絲毫沒有役使兩個老頭的愧疚感,“回頭出了回春丹的豪華版本,給二位送些來。”
劉擎蹙眉,“老夫用不着那個東西。”
宋震淡淡的道:“是藥三分毒。”
“不過,老夫最近對醫術頗爲興趣。”
“老夫有個朋友,身子骨有些虛。”
呵呵!
楊玄誠懇的道:“回頭就送來。”
隨後,他帶着數百騎出發了。
“楊狗走了。”
數十豪宅中傳來了歡呼聲。
“這天氣邪性,今年多半有旱情,楊狗這是急了,可他又不是龍王,難道還能行雲布雨?”
“今年記着,糧食不賣了。”
“我家的糧食全數用來喂豕,豕喫不完,燒掉!”
……
一路上都是今年開墾的田地,看着莊稼有些沒精打采的。
不遠處有數百人正在打井,很是熱鬧。
楊玄策馬往河邊去。
俘虜們正在挖渠,看到他後,都跪在地上。
帶隊的官員過來,“見過副使。”
楊玄用馬鞭指着溝渠,“多久能延伸過去?”
官員說道:“大約還得十來天。”
“慢了!”楊玄說道:“莊稼不等人。”
“可……”官員苦笑,“人手不夠。”
“讓那些閒着的人都來。”
楊玄差點就想着去哪弄些俘虜來。
但想想此刻動兵,加上旱情的影響容易出事兒,故而纔打住了這個念頭。
“記錄。”
楊玄在馬背上沉聲道。
姜鶴兒熟練的拿出筆墨紙硯,有隨從拿出了一塊木板,姜鶴兒把紙張放在上面,擡頭看着楊玄。
“各地駐軍除去防禦必須的人手之外,其餘的全數出動,幫助地方修葺溝渠。此令馬上發出去,各地接令馬上行事,誰拖延,誰怠慢,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