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若是一戶人家見多識廣,基本上這戶人家的傳承就短不了。
在這個諮詢不夠發達,信息傳輸慢如狗的時代,歲月便是底蘊。
在漫長的歲月中,玄學積累起了大量的知識和見聞,並形成了體系。
譬如說關於望氣術的體系。
普通的望氣術,術士能看到具體的異象,但你要讓他分析出個一二三來,他還真不是這塊料。
不是能力不足,而是閱歷和積累不夠。
玄學卻不同,隨便丟幾卷書出來,就能碾壓無數。
玄學中關於望氣術的記載不少,曾有前輩在鄉下看到個穿開襠褲的小子頭頂有云霞,大驚。三十年後再度路過——特地去看看,原址上多了一家豪宅,可竟然只有幾個僕役看守。
一問。
——啥?三十年前的小郎君?
是啊!
我家郎君如今是宰相了!
當年的鄉下小子,若是一切不變的話,十五六歲成親,生子……自己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周圍三十里地。
可就在十歲時,恰好有個老先生路過村子,見景色不錯,民風淳樸,竟然就動了隱居於此的心思。
老先生就問村裏可有舊宅子,恰好那孩子的祖父揹着揹簍去摘野菜回來,隨口道:“我家隔壁就有,便宜。”
老先生順利入住鄉下小子家的隔壁,和他的祖父順勢攀交情,爲自己以後的隱居生活打下基礎,順路看到了小子,逗弄了幾下,竟然發現聰穎。
就在此時,小子腳下一滑,跪在老先生身前。
老先生愕然,然後開口,“罷了,老夫便收你爲弟子。”
那小子便跟着老先生讀書,最後考中科舉,宦途順遂的就像是腹瀉……
從這裏就能看出來,異象只是表面功夫,真正改變了小子的是命運。
而異象只是個體命運的外在表現形式。
你可以理解爲體內積累的命運壓制不住了,往外滿溢。
所以,當寧雅韻看到了楊玄頭頂那條蛟龍長在長出第四條爪子時,不禁呆住了。
玄學傳承多年,見多識廣,關於三爪龍的記載不少,大多是割據一方,統御一方的梟雄。
譬如說陳國末年,玄學有人遊走天下,看了許多人的氣象,迴歸後說道:當今天下,三爪者十八。
這便是後來的十八路煙塵。
每一路都是一方梟雄。
三爪蛟龍美不美?
美!
堪稱是土皇帝,後續甚至有人稱帝,但命格不夠,最終被這沉重的名號給壓垮了。
所以,當初看到楊玄三爪蛟龍的氣象後,寧雅韻對後續北疆的對外擴張,包括楊玄和長安的翻臉,都平靜以待。
他知曉,這,只是開端。
蛟龍不肯屈服於上天,每日擡頭咆哮不休,一心就想逆天。
但三爪就是三爪,這是你的命格啊!
蛟龍最終的命數很難說,大多下場不會好,極少數能得善終,但代價是從此兒孫沒落。
寧雅韻招手,“來!”
“掌教,莫非不妥?”
被寧雅韻這般鄭重其事的盯着,楊國公有些不安。
“無事。”
寧雅韻仔細看着,“再退後。”
楊玄退後。
“好。”
楊玄止步。
就聽到寧雅韻嘆息一聲。
艹!
這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氣象?
聯想到當下被夾擊的局勢,楊玄心跳加速。
“掌教,北疆局勢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是此刻不對北遼動手,等北遼紛爭出了結果,第一件事便是大舉進攻我北疆。我只是趁着這個時機拿下內州、坤州,爲北疆築一圈籬笆牆罷了……不得已而爲之。”
其實,我是個愛好者!
“奪取內州後,有香客上香,說,從此北疆就有了籬笆牆,北遼再想來攻打,就難了。”
老帥鍋幽幽的揭穿了他的謊言。
這事兒也怪楊玄,北疆信仰紛雜,爲了收攏人心,他一上任就積極打壓淫祀,用玄學來填補信仰真空。
到了現在,從高官到百姓,想要尋求心靈寄託就只能去玄學。
人嘛!
嘴巴沒個門鎖,偶爾開口泄露些自己覺得不是機密的事兒,常見。
就像是下內州後的大好局面,外往說一說又怎麼了?
沒毛病!
楊玄尷尬一笑,“掌教,北遼強大,一直是北疆和大唐的頭號威脅。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所以,趁着現在他們內鬥厲害下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老夫想問——若是……若是能拿下龍化州,大局會如何變化?”
——爲何開始攻伐龍化州後,你就開始長出了第四條爪子?
天神再上,四爪龍……老夫就知曉五爪金龍。
五爪,那是帝王的氣象啊!
四爪,那是什麼玩意兒?
寧雅韻彷彿記得當年曾看過記載,但歲月漫長,那個記憶片段丟失了。
老夫老了嗎?
寧雅韻嘆息。
他這一嘆息不打緊,楊國公心中一個咯噔……不好!
這氣象不對!
難道是我攻打龍化州錯了?
他心中七上八下,不安之極。
寧雅韻長吁短嘆,就差捶胸頓足。
楊玄終究忍不住問道:“掌教,這是……不妥?”
“是啊!”
寧雅韻沒看到楊玄面色一白,嘆道:“老夫的記性啊!有些不妥。”
你特麼早說啊!
差點被他嚇死的楊玄發誓,回去後,就把阿梁看緊,別特麼再想帶去玄學。就說什麼……阿梁該讀書了。
天可憐見,大少爺如今看到書卷的反應很是歡喜,抓着就撕。
他一撕不打緊,兩個愛寵也跟着撕咬,於是,稍微不注意,滿屋子的紙屑。
寧雅韻目光復雜的看着他,“擔心了?”
“我擔心什麼……好吧!是有些擔心!”楊玄也想通了,“不過,擔心沒用。”
“是沒用,若是局勢不妙,你該如何?”寧雅韻在想着四爪龍是什麼鬼,會不會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