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安之上 >第1063章 家
    桑州治所定安縣。

    初冬時節,行人稀少,哪怕是最勤奮的農人,在這個時節也開始歇息。

    唯有商人和工匠依舊忙碌不休。

    十餘騎到了城門外,領頭的下馬,走到門內。

    “路引!”軍士伸手。

    男子拿出路引。

    “吳勤?”

    軍士看了看,“探親……”

    “對!”

    男子五十來歲,眸色溫和。

    “進去吧!”

    男子接過路引,隨即進城。

    到了州廨外面,男子對門子說道:“還請稟告吳使君,長安來人。”

    吳雲接到消息,點頭道:“請進來。”

    男子跟着門子一路到了值房外。

    他站在值房外,微笑道:“三郎!”

    正在看文的吳雲擡頭:“叔父!”

    男子進去,把斗笠摘下來,仔細看着他,“看樣子你的身子是大好了。”

    “興許是北方利於養病。”吳雲叫人去弄茶水。一杯茶下肚,吳勤說道:“你的事家中得知後,都被嚇了一跳,你阿耶說了,只要你回去,爵位依舊是你的。”

    “這是朝中施壓了吧?”

    吳雲笑道。

    吳勤默然。

    “叔父應當知曉,當初我萬念俱灰,對名利棄之如糞土。後來漸漸養好了身子,依舊如故……,

    吳雲指指吳勤,有小吏送了一盤點心過來。

    吳勤吃了幾塊點心,喝了一杯茶水,說道:“回去吧!”

    “來桑州任職,這是流放,可我並無怨言,甚至還有些歡喜,畢竟,被人圍着,被人看着漸漸衰亡,那滋味難受。

    來到桑州後,我就作作畫,沒事兒出門轉轉,覺着就這般消散在山水間也不錯。沒想到卻因此漸漸養好了身子。叔父可知,那時我就一個念頭,留在桑州,留在北方。”

    吳勤苦笑。

    “可沒想到竟有人收買了我身邊的隨從下毒。那隨從乃是吳氏的人,誰能收買他?只是拷打一番就問出了答案。”

    吳雲譏誚的道:“一個人喜歡喫屎,就覺着天下人都該喜歡。他喜歡富貴,卻擔心我這位長兄歸去搶奪。”

    “回去,依舊是你繼承爵位。”吳勤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蒼白,“畢竟北方不是家。”

    “何爲家?”吳雲說道:“心安之所,便是家。”

    他指指胸口,“在桑州,在北方,我覺着心安。若是回到長安,我甚至不肯走到家門口。叔父可知爲何?”

    吳勤默然。

    “我覺着髒!”吳雲自嘲的道:“祖宗傳下來的爵位,本是想造福兒孫,可富貴動人心啊!爲此不惜對親人下毒手。這樣的家,叔父,我若是回去,只有一種可能!”

    “哪一種?”吳勤問道。

    “該做個了斷的時候!”

    吳雲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哎!”吳勤嘆息,“爲何要鬧成這樣呢?三郎,雖說長安輿論反轉,可你要知曉,天下人也因此在揣測北疆那位國公未來的路。

    他和長安再無迴轉的餘地,要麼謀反,要麼,就只能等死。

    他的死活老夫不在乎,老夫只想問你,難道願意陪葬?”

    “六年前我就該死了。”吳雲平靜的道,“如今活下來的我,只有一個念頭,此生,當隨我意!”

    “隨我意啊!”吳勤苦笑着,“這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人生。”

    “可世人卻深陷名利慾望中不可自拔!”吳雲就像是個神祇,看着自家叔父的目光冷冷的,“叔父回去吧!告訴家中,我既然被除族了,那便把我當做是個死人!”

    “也好!”

    外面幽幽一句。

    呯!

    窗櫺猛的被破開,一個身影衝了進

    來。

    一拳!

    吳勤傻傻坐在那裏,看着這一拳衝向吳雲,突然喊道:“三郎,躲啊!”

    吳雲竭力在躲避,可肩頭還是捱了一拳。

    他的修爲在來人面前就像是個孩子。

    來人一身灰衣,正是吳勤此行的隨從之一。一拳擊飛吳雲後,他欺身而上。

    “不!”

    吳勤飛撲過去,擋在了吳雲身前。

    “三郎,退!”

    來人的拳頭在吳勤的額頭前停住,猶豫了一下後,最終沒下手。

    “有刺客!”

    外面,官吏們蜂擁而入。

    來人一個翻身,身體飛躍,從破開的窗櫺處飛了出去。

    “三郎!”

    吳勤回身,惶然喊道。

    吳雲靠牆坐着,嘴角處,鮮血不斷溢出。

    他無力慘笑道:“叔父,吳氏……洗不清了。”

    方纔若是沒有吳勤擋那麼一下,吳雲此刻已然斃命。

    吳勤扶着他,哽咽道:“三郎,那是你阿孃的人,爲何如此?爲何如此……”

    “阿孃……”吳雲眸色茫然,想到了當初那個哭哭啼啼的婦人,在他離家來桑州時,把他送到長安城外的,母親。

    “快!請醫者來!”吳勤回身惶然喊道。

    “母親!”粘稠的血不斷從吳雲的嘴角流淌下來,他苦笑道:“四郎……四郎被母親寵溺……”

    母親再如何,也不會令人來刺殺他。

    十月懷胎,他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坨肉,他死了,她會心疼!唯有那個兄弟……當初他收買吳雲身邊的隨從下毒,後來收買母親身邊的好手刺殺……

    如出一轍!

    可惜,吳雲想不到他的人竟然跟着吳勤來了。

    醫者衝了進來,“閃開!”

    吳勤站起來,走到邊上。

    他深吸一口氣。

    準備捋捋思路。

    一個男子進來,面色不善,走到他的身前,“吳氏的吳勤?”

    “是!”吳勤看着男子,“你是……”

    “錦衣衛!”

    男子說道:“跟我來!”

    吳勤看着侄兒,男子說道:“你儘可拒絕!”

    吳勤苦笑,“好說!”

    二人到了側面的值房中。

    男子站在窗戶邊,推開窗戶,一邊看着外面,一邊問道:“那人是誰?”

    吳勤在長安也聽聞過錦衣衛的名聲。

    錦衣衛和鏡臺的作用有不少重合之處,是楊逆在北疆僭越,心懷不軌的罪證之一。

    “那是吳氏的人。”

    “誰的人?”“大嫂的人。”

    “吳使君的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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