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安之上 >第1075章 人,還在
    廖江從小養尊處優,但世家子,該有的歷練自然會有。

    但他從未見過人頭。

    掉落的人頭!

    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懵了。

    彷彿魂魄從身體中飄飛了出去。

    “能聽懂人話嗎?”

    他看到楊玄在問話。

    那些官吏低頭,大多身體在顫慄,“能!”

    “我不希望自己的吩咐再說一次,開倉,建造營地,能聽懂嗎?”

    “能!”

    “派人去各地,告知各地主官,賑災!”

    “領命!”

    廖江突然清醒過來,喊道:“這是亂命!狗賊,你好大的膽子!”

    官員不能越境指揮,這是大忌。

    楊玄看着他,“這一路看的越多,我的怒火就越是壓不住。我期望至少有人能出來,爲百姓喊一嗓子,爲他們謀一餐飯食。

    可我什麼都沒看到。化州上下,都在裝死!都在特麼的裝死!而這一切,皆源自於你!廖江,你該死!”

    楊玄按住刀柄,廖江此刻卻豁出去了,喊道:“快馬告知各地,不得聽從楊逆的亂命,否則,便是從逆!”

    官吏們看看他,再看看楊玄,不知該聽誰的。

    聽廖江的,弄不好這位秦國公便會動手。

    看看地上的人頭,誰敢去嘗試一番?

    聽楊玄的,回過頭廖江發狠,秋後算賬跑不了。

    怎麼辦?

    官吏們進退兩難。

    “長安說我是叛逆!”

    楊玄手扶刀柄,緩緩說道:“我不知何爲叛逆,大概在長安的眼中,聽從皇帝指令的,便是忠臣。而抗令不遵的,便是逆賊。”

    難道不是嗎?

    衆人心想,這話說的可沒錯啊!

    “我接手北疆以來,北遼虎視眈眈,長安在不斷削減對北疆的支持。在這等情況下,我若是遵照長安的指令吩咐,那麼,北疆持續衰弱是必然。北疆衰弱誰會受益?”

    “北遼!”楊玄指着北方,“那麼,我是該遵從長安的指令,還是違令?”

    衆人默然。

    “我若是違令,結果顯而易見,北疆衰微,北遼猖獗,當北疆被攻破時,化州也難逃一劫!”

    楊玄看着這些沉默的官吏,怒不可遏,他覺得這是一羣蛆蟲,“我抗令不遵,結果如何?結果是,我率北疆軍不斷北進,內州,坤州,龍化州……北遼腹地便在我北疆軍的刀鋒之下。寧興震動,赫連春惶惶不可終日,那麼,誰能告訴我,誰是叛逆?”

    韓紀說道:“是皇帝!他背叛了大唐!”

    官吏們心中一顫。

    這話,說的好!

    楊玄給了韓造反一個讚賞的眼神,“化州水災,第一批災民歷盡千辛萬苦抵達北疆,告知化州官吏把災民置之不顧的情況,我不敢置信。於是,我來了。”

    溫青眸子一縮,心道不好。

    楊玄竟然是爲了水災而來,這事兒,壓不住了。

    廖江冷笑,“這個逆賊!”

    ——慌什麼,只要和楊玄對着幹,長安自然會把一切都壓下去。

    君不見,長安和北遼多年的死對頭,皇帝都能派遣使者去商議聯手對付北疆。

    化州這點事兒算什麼?

    “我看到了一個人間地獄!”

    楊玄沉聲道:“各處都有關卡,災民們想出來求口喫的都不能。我不知這是爲何,於是便來了海城。在這裏,城外災民嗷嗷待哺,城中卻歌舞昇平!這是恥辱!”

    楊玄過去,一腳踹倒廖江,“廖氏乃是皇帝心腹,廖江爲何敢把災民置之不理?他爲何設卡攔截災民?不外乎,便是想要政績。只要能壓制住災情,下個月,他便能升遷長安中書。可他爲何篤定能壓制住災情?只因,皇帝不在乎!在皇帝的眼中,天下只有兩種人。”

    楊玄伸出兩根手指頭,“第一種,便是忠犬。只要聽話,貪腐、瀆職他都不在乎。而另一種,便是不聽話的,那是敵人。廖江是第一種,而我,便是第二種。”

    “皇帝的忠犬把化州弄成了人間地獄,而他的敵人,來收拾殘局。誰是叛逆?”楊玄問道。

    這話,不對啊!

    這話裏話外,把皇帝當做是了什麼?

    “我違背了皇帝的指令,把北遼打的苦不堪言。我違背了皇帝的指令,來到化州拯救災民……這一切,在皇帝的眼中,是叛逆。那麼我就想問問,什麼纔是忠心?”

    楊玄的聲音迴盪在州廨中,外面的行人也止步傾聽。

    “在我看來,誰把百姓放在心中,誰以百姓爲重,誰便是忠臣。誰把百姓當做是牛馬,平日裏往死裏壓榨,大災大難來臨時,棄之不顧,誰便是叛逆!”

    所有人都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覺得,好像一個東西被顛覆了。

    “這個天下由誰來組成?”

    “是辛苦勞作的萬千百姓!”

    “這個天下,誰有資格來評定忠心與背叛?唯有百姓!”

    “爲官,先做人!”

    “去!打開糧倉,去拯救那些在寒風中哀鳴的百姓!”

    一個小吏走出來,行禮,轉身而去。

    一個官員猶豫了一下,行禮,轉身出去。

    更多的官員沒有行禮,默默而去。

    廖江尖叫道:“楊逆,你不得好死!”

    楊玄拔刀過來,獰笑道:“我一直想給長安送個禮,可禮輕了丟臉,這不,你就送上門來了。”

    “你要做什麼?”廖江一邊後退,一邊喊道:“陛下饒不了你!楊逆……楊國公……國公……耶耶,饒了我……”

    刀光一閃而逝。

    楊玄指着地面的人頭,說道:“告知長安那個蠢貨,人,我替他殺了。再代我傳句話給他,百姓在哀嚎,你還能安坐梨園中享樂,你的良心呢!昏君!”

    那些還未走出州廨的官吏渾身一震。

    秦國公殺了使君!

    他甚至稱呼長安的皇帝爲,昏君!

    這個天下,要亂了!

    這一刻,這個念頭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閃動。

    有人說道:“使君死了,誰聽從楊國公的號令,多半會被視爲從逆。”

    有人捂着肚子,“老夫肚子疼!”

    “哎喲!老夫不行,見血就暈!”

    陸陸續續走了十餘人。

    剩下的官吏面面相覷。

    有人問道:“王主事,你爲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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