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冷笑道:“朕本有人,可你這個逆子隔一陣子便殺一批朕的身邊人,前年那人便被你殺了。”
李泌:“……”
韓石頭說道:“陛下,奴婢去尋吧!”
“速去!”
在這個時代,頭髮大概便是最自由的東西,從生出來開始,直至最後一刻都保留着。
故而,沒有剃頭匠一說。
唯有寺廟裏纔有剃度的手段。
韓石頭急匆匆出去。
他看了一眼左右,伸手捂額看天,然後往宮外去。
到了宮外時,孫老二已經在等候了。
“你發信號何意?”
伸手捂額,外加望天,這便是二人之間聯絡的信號。
這個信號發出,便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兒。
韓石頭劈手給了孫老二一巴掌,急促說道:“僞帝父子想剃度遁入城中寺廟。”
“奴婢有罪!”孫老二捂着臉,嚎叫了一嗓子,然後低聲道:“到時候再抓吧!”
“賤人!”韓石頭罵道,然後低聲道:“一步步絕了他們父子的路,讓他們只能困坐宮中,等着最後那一刻,不更爲快意嗎?”
“是,奴婢馬上就去!”孫老二先扯着嗓子請罪,然後低聲道:“你真狠,不過,咱喜歡!”
韓石頭轉身,眯眼看着裏面的宮殿,低聲道:“希望陛下也能喜歡。”
……
回到殿內,僞帝父子已經準備好了。
“陛下,奴婢令人去了。”
“好!”
……
桐城就一家寺廟,孫老二敲開門,對知客僧說道:“陛下做噩夢,說你等有罪,要盡數捕殺了。”
知客僧面色慘白,“我等何罪?”
“咱哪知曉。”孫老二說道:“咱聽到消息就趕緊來報信,算是結個善緣。只求菩薩護佑咱能逃過這一劫。走了。”
知客僧感激的道:“多謝。”
大軍就在城外,這一戰,天知曉誰會倒黴。宮中人的命運最爲難測,若是皇帝殺紅了眼,弄不好能屠滅了他們。
“保重!”知客僧進去稟告了方丈。
“苦也!”方丈一跺腳,“走!換了俗家衣裳,戴着斗笠,咱們走!”
……
孫老二回到宮中,氣喘吁吁的稟告,“陛下,那廟裏的人,他都跑了。”
城外有大軍,廟裏的和尚害怕兵災跑了,這沒毛病。
正在焦急等待的李泌頹然坐下,“這是天要亡朕嗎?”
他突然擡頭,抓住了李元的肩膀,“你歷來狡詐,詭計多端,可有法子?是了,你定然有法子,快說!”
李元的身體被他搖晃的擺來擺去,木然道:“此刻大軍圍城,哪還有法子。沒了,沒了……”
“老狗,無用老狗!”
李泌破口大罵。
“哈哈哈哈!”
李元突然大笑,“逆子,逆子,這一切不就是你的罪孽嗎?哈哈哈哈!”
笑聲在殿內迴盪着。
……
距離桐城五里的大營中。
皇帝站在大帳外,負手看着遠處的城池,說道:“當年朕在元州時,曾聽貨郎說,蜀地有龍,五百年一興。距離上一次蜀地出龍正好五百年。這龍,何在?”
皇帝微笑着。
在寧雅韻的眼中,眼前的皇帝每一步都有些沉重。
可這時候他不該是心情極爲愉悅嗎?
大仇被他圍困在城中,此刻定然是惶然不安,備受煎熬。
人生至此,當暢快纔是。
但皇帝的腳步好像有些重,彷彿帶着無數東西。
王老二和屠裳站在一起,王老二不時拿塊肉乾給屠裳,屠裳搖頭,王老二搖頭,最終屠裳張嘴。
裴儉帶着衆將在巡營,看到皇帝后,衆人紛紛行禮。
老賊和弟子潘正蹲在一起嘀咕,不知是在琢磨哪位貴人。
韓紀和赫連榮在一起微笑說話。
秦澤在催促隨行的侍衛去把皇帝的大帳再加固一番。
將士們秩序井然的在等着飯熟……
有一種令人覺得生機勃勃的東西在瀰漫着。
王老二衝着皇帝喊道:“陛下,明日用我攻城吧!”
“明日自然是我敢死營!”
藍堅這幾日有些情緒低沉,此刻卻笑着和王老二爭奪明日攻城的機會。
斯人已逝,活人還得活着。
爲自己,爲了那人的妻兒。
這便是人啊!
那朕呢?
皇帝突然啞然失笑。
“做飯了。”
有人在喊。
王老二馬上就活了,丟下屠裳眼巴巴的來求皇帝,“陛下,他們先前弄了肥羊。”
皇帝笑道:“那就弄一頭來吧!”
“今日,我一人喫,另外,弄些酒水。”皇帝進了大帳。
“陛下不做飯嗎?”王老二有些失望。
啪!
屠裳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王老二回頭,“爲何打我?”
“那是陛下,不是廚子。陛下做飯是情分。”
王老二振振有詞的道:“可陛下和我有情分呀!”
回到帳內的皇帝坐下,想到了情分這個詞。
最早,朕的情分是那一家子。
後來,是許多人……
趙三福,晏城,那個小巷子裏的鄰居,特別是對門那個色色的老頭。
怡娘,曹穎……
帳內有些昏暗,皇帝跪坐在那裏,晚些酒菜送了進來。
戰時軍中不許飲酒,但所有人都覺得,皇帝這是要暢飲美酒,以發泄多年的恨意。
“先帝去了多年了,陛下隱忍至今,如今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是啊!父仇不共戴天。”
韓紀說道:“希望先帝能看到這一幕。”
大帳內,皇帝在案几上放了兩隻酒杯,自己身前一隻,對面一隻。
他把兩隻酒杯倒滿酒。
舉杯相敬。
“阿耶,我,敬你!”
酒水緩緩撒在地上。
……
是夜,皇帝睡的很香。
一個夢都沒有。
裴儉起的很早,起來後,他要去巡營。
走出自己的帳篷,他看到了同樣出來的江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