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這個老伴平日裏再怎麼看不起他，欺負他，他也沒有動過手，可現在，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是對自己的老伴有虧欠，覺得她跟了自己，確實是沒有過上什麼好日子，又遇到了所謂私生子的事情，所以凡是，他能忍則忍，哪怕自己現在生了重病，眼看着沒有幾天活頭了，自己老伴依舊是不理不睬，他也沒有憤怒過。
但是，羞辱吳淚，他，不能忍，也忍不了。
只是，秦老頭這一巴掌是抽在了自己老伴的臉上，可卻也讓他老伴徹底暴怒了。
“打我？你打我？姓秦的，你竟然敢打我，老孃跟着你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爲你生兒育女，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現在竟然爲了一個私生子打我，我，我跟你拼了我。”
秦老頭的老伴被這一巴掌徹底激怒了，此刻，像極了一個發怒的老虎，直接就撲向了秦老頭，開始連抓帶撓的。
那下手，也是一點都不手軟，很快，秦老頭的臉上和身上都出現了一道道血痕。
秦老頭不能反擊嗎？
他要是真想還手，他老伴能是對手？
少了一條胳膊怎麼了，就算兩條胳膊全都沒了，只要秦老頭想，他連殺人都能做到。
可是，他不能還手，這讓人絕望的生活，都絕望到他已經習慣了。
“鬧夠了沒有？我知道你不喜歡有淚，可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畢竟在你我的身邊生活了十幾年，我們是看着他從襁褓裏的嬰兒長成十幾歲的少年的，你，就這麼討厭他嗎？”
秦老頭眼睛裏滿是悲哀，身體也不知道是病的原因，還是憤怒的原因，臉色蒼白，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
“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他，可，他已經離開十幾年了，十幾年了啊，這些年，他音訊全無，生死不知，你就是不可憐他，能不能別侮辱他啊。”
“十幾年了，我都快死了，我沒幾天的活頭了，我都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在死之前看他一眼，我就這麼一點心願，我就只是看看他的照片，我平日裏在你面前，提都不提這件事，你還要怎麼辦，你還要我怎麼辦啊。”
秦老頭就不委屈嗎？
說句不好聽的，秦老頭老伴的委屈，比起秦老頭來，真的是不值一提的。
秦老頭何人？
當年秩序院的精銳，那是人中龍鳳啊，一身的好本領，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差了，可他卻只能選擇隱姓埋名，僞裝成一個庸人，僞裝成一個廢物，這，本不該是他的生活啊。
他當年，也是有雄心大志，也是有理想有夢想的啊。
可現實，卻是這麼的殘酷。
他，怎麼不委屈？
他甚至受了委屈都不能說，只能埋在心裏，打碎了牙自己咽肚子裏。
他，不苦嗎？
秦老頭從未這樣爆發過，可現在，他爆發出來了。
只是，隨後就疼痛的直不起腰來，直接坐在了沙發上，面色蒼白，大汗淋漓。
而秦老頭的老伴這一刻，也是有了一些慌亂。
“姓秦的，你，你，說你是廢物你還不承認，打了你幾下，你就這幅要死的樣子給誰看？行了，你以爲我真想罵你那個私生子啊，我這不是生氣你不讓我去帝都嘛，你以爲我不知道女兒可能受了委屈？可是想要過好的生活，生存在大家族中，她不受委屈怎麼辦？攤上你這麼一個當爹的廢物，她能怎麼辦呢？”
不過，卻是沒有對秦老頭在打罵了。
她是對秦老頭的病情不理不睬，也對秦老頭極度的不滿，甚至就連明知道秦老頭快死了，她其實都沒有什麼感覺，然而，畢竟也是朝夕相處了幾十年了，多多少少也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眼看着秦老頭顫顫巍巍的要死的樣子，她還是有些慌了。
好在，吃了藥喝了水之後，秦老頭慢慢的緩過來了，雖然面色依舊蒼白無比，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可到底，挺過去了。
“不說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秦老頭是沒有力氣在說什麼了。
是啊，攤上他這麼一個廢物爹，閨女受委屈，又能怎麼樣呢？
可是，他這個當爹的，真就是一個廢物嗎？
他已經快要死了，他已經僞裝成廢物三十年了，難道，一直到死都只能是廢物嗎？
不，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三十年了，一切，都變了，也都要變了。
他這輩子沒有爲女兒做過什麼，但是臨死前，他要做點什麼，不是爲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而是爲了，讓女兒，能夠少受點委屈，哪怕，少一點點都好啊。
“想去，就去吧，如果實在攔不住你，我就不攔你了，就像我剛剛和女兒說的，她受了委屈，不用瞞着，不用藏着掖着，她爸還活着，她爸爸，可以保護她的。”
秦老頭的老伴愣住了，沒想到最後秦老頭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是，這番話說的她沒有一點點的感動，只有想笑的感覺。
“我看你的確是病的不輕，腦子都糊塗了，不然，說什麼胡話，你在我面前，你裝什麼裝呢？”
“還有你在，還你活着，還你保護女兒？你可拉倒吧你，我女兒就是有了你纔會被人欺負，被人笑話，真要是沒了你，指不定比現在過的好多少呢，你倒是真有臉胡說八道，真以爲自己是什麼人物了？”
“我今天還就告訴你，不是每個當爹的，都可以保護女兒的，起碼，你沒這個資格，也沒這個本事。”
“行了，這種話少說，給女兒更少說，我嫌丟人，至於別的事情，我還是那句話，你不用管也管不着，你就老老實實的去看你的病就行了，能看好就看，看不好，死就死了，我看你活着也沒什麼勁，當了一輩子的廢物，早死早投胎吧，下輩子，說不定能強點。”
......
真是，讓人無言以對啊。
秦老頭的老伴，讓人不崩潰都難。
秦老頭都感覺，自己這病，是不是就是這麼多年被自己老伴這張臭嘴給氣出來的？
街坊四鄰之中，秦老頭的老伴吵架，似乎，的確沒有怎麼輸過。
這話，是真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