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
楚大明白他是說宋清野去豆腐工坊了,他點點頭,有些猶豫,話到了嘴邊好幾次又咽了下去。
楚聿見他欲言又止,主動開口:“有事”
楚大有幾分赧然,咳嗽了幾聲,終於說了出來,“你和清野你們倆怎麼樣”
楚聿不明白他爹怎麼忽然關心起他和宋清野了,他一時也沒有多想,淡淡的回答道:“很好。”
前不久宋清野還牽了他的手。
“咳是這樣的,我和你娘琢磨着你年紀也不小了,想給你娶個小的你要是不願意,借腹生子也行,總歸得留個後不是”
楚大一大把年紀了,讓他來說這事兒,他當真有些說不出口。
楚聿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楚大,楚大被楚聿幽深的眼瞳看得有幾分發憷。
“行不行,你說話啊。”
楚大在自己兒子面前竟然有幾分氣短,可是沒辦法,楚聿天生氣場就強,又喜歡板着一張臉。
“不行。”楚聿冷聲拒絕道。
“你就打算這麼和清野過下去了你們倆可都是男人,沒個孩子怎麼成呢。”
楚聿不願再和他多說,站起來冷淡的對楚大說:“只要他。”
然後就徑直進了屋裏,楚大看着楚聿的背影,一時啞言。
“怎麼樣聿兒怎麼說”柳芸娘見楚大愁眉不展,擔憂的湊上去詢問。
“哎,你兒子認準了清野,什麼也不願意。”
其實這個結果柳芸娘大概也猜到了,楚聿性子悶,但是有主見,他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看你也別想太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聿兒現在還好好的活着我已經很滿足了。”
柳芸娘一想起這段日子以來楚聿接連遭受的罪,現在楚聿還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都覺得是自己奢求來的。
楚大沉默着走到院子裏坐下,雙眼放空陷入了沉思。
隔日楚大去了主家,回絕了錢氏和楚仲平的要求,被楚仲平狠狠的打了一頓,又給趕了出來,就說沒他這個兒子。
有人湊上門來看熱鬧,這才知道原來是楚聿娶了個男人夫郎煞到了楚家,難怪楚春妮上次成婚當天竟然出了那麼大的醜。
還說會危害到楚家人的壽命,楚仲平和錢氏的意思是讓楚大回去讓楚聿休了宋清野,可是楚大竟然冒着自己爹孃折壽的危險也不願意。
這才惹怒了楚仲平和錢氏,將人趕了出來。
楚仲平和錢氏特意去請了族長,讓族長將宋清野清理出去。
族長家可是有人在宋清野手下做活,哪裏敢得罪宋清野,更何況,宋清野做得生意可是連着整個村的,受里正保護的,連連推脫,各種理由,就是不出面。
楚仲平和錢氏氣得不行,可是他們深知,楚家大房能夠叫動的就只有楚大和柳芸娘,楚聿和楚秋他們是叫不動的。
特別是楚聿,幾次三番不把他們當爺奶,何止是不敬長輩,公然反抗也是有的。
這半年來,村裏的談資基本都被楚家承包了,三天兩頭就有是非鬧出來。
宋清野知道這事兒還是在回去的路上聽到別人閒聊,有人信以爲真,有人覺得真衝煞那爲什麼楚大和柳芸娘沒事。
當然也有看不慣男男成婚的,自然就順着說起了楚聿和宋清野的壞話。
宋清野心想着,若是錢氏和楚仲平給力說不定能夠根治楚大軟包子的性子。
他倒是樂見其成,結果他一回去就看見楚大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眼眶通紅,整個人都垂頭喪氣。
宋清野權當自己不知道這事兒,笑臉迎人的走上去,“爹,我回來了。”
楚大猛地回過神,努力露出笑臉,“回來啦,你娘在做飯呢。”
“那我去幫娘做飯。”
“你剛回來,還是歇息一下吧。”
楚大勸道,宋清野笑着搖搖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個孩子。
“沒事,我不累。”
看着宋清野的進竈房的背影,楚大心裏一陣愧疚,多好一個孩子啊。
宋清野去竈房裏幫忙,結果楚秋和柳芸娘都在,根本不需要他幫什麼忙,他就出去找楚聿了。
楚聿在院子後面練箭,他拉弓的時候,雙目凜然,清風吹拂着他的碎髮,讓他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肅穆的氣息,箭矢嗖的一聲飛了出去,然後死死的釘入了樹木裏。
宋清野啪啪啪的鼓起掌,楚聿收了弓轉身看
向他。
“厲害。”
宋清野走過去對楚聿豎起大拇指,楚聿不以爲意的搖搖頭,“勤加練習,你也可以。”
“嗯。”楚聿點點頭。
“那你教我。”宋清野提議道,其實之前楚聿有教過他,但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練過了,宋清野基本上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楚聿拿起一旁一個小弓遞給宋清野,宋清野站好之後,楚聿走了過來幫他調整了一下姿勢。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觸到宋清野的背,初秋的天氣還很燥熱,透過薄薄的衣衫宋清野幾乎能夠感受到楚聿手指的溫度。
楚聿站在他的身後,呼吸離他很近,時不時會掃過他的耳畔,宋清野覺得自己的耳朵有點癢,他想擡手去撓一下,楚聿的聲音便從他的耳畔傳來:“別動。”
宋清野覺得自己的耳朵更癢了,他早知道楚聿的聲音好聽,現在離得近了,楚聿的聲音更是讓人不僅耳朵發癢,就連心口也是癢癢的,酥酥麻麻像是被細小的電流竄過。
那一箭射出去,自然是歪了,因爲宋清野的心思根本不在射箭上,他的心思早就飛到天邊去,轉了一圈,又落在了楚聿身上。
“沒事,多練練就好。”
楚聿看見射歪了,還特意安慰了一下宋清野,宋清野聽見楚聿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他笑了笑對楚聿說道:“那以後要麻煩聿哥多多指教了。”
楚聿聽見他說“聿哥”兩個字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兩個字音調上挑,像是有小勾子一樣。
“嗯。”
趙金花一家得知族長竟然不願意得罪宋清野,心知這事兒恐怕成不了了,他原本還給楚榮忠保證過,說一定把宋清野攆走,到時候豆腐工坊肯定歸他管,爲什麼這麼說,只要宋清野走了,剩下的就好對付了,楚大和柳芸娘那兩個好糊弄的,把楚榮忠弄進去簡直太容易了。
楚榮忠自從被趕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家裏,明明之前楚大已經答應幫他找份活計,結果楚聿和宋清野被抓走,嚇得他以爲豆腐工坊出事了,哪裏還敢和楚大提去當管事的事情。
也是近日楚聿和宋清野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楚榮忠才放下心來觀望了幾日,確定豆腐工坊沒問題,心思才又活絡了起來。
可惜他趁着給楚春妮打傢俱的時候和楚大提過這事兒,楚大說這兒不歸他管,委婉的拒絕了。
楚榮忠氣得不行,他可是聽說了,那豆腐工坊的組長收入都是他以前做木匠工錢的兩倍,要是做了管事,那該有多少錢啊。
原本趙金花已經給他保證了,那個神婆就是他託人去找的,沒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可是比趙金花還氣。
結果當天夜裏,楚榮忠的女兒楚妙瑩發起高熱來,他和他婆娘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去請了大夫,大夫說有些嚴重要二兩銀子。
楚榮忠哪裏有二兩銀子啊,他去找了趙金花,趙金花又去找了錢氏,錢氏大清早瞌睡都沒醒,要鬼的銀子,最近原本就被大房氣得不行,二房大清早還找她要銀子。
“都是討債鬼,金子做的藥啊,要二兩銀子,小孩兒誰沒個頭疼腦熱,喝點稀飯就好了。”
錢氏說完打了個哈欠又去睡了個回籠覺,就是她這麼一睡,楚妙瑩就被耽擱了,還是楚榮忠的婆娘王桂枝心疼自己的女兒,讓楚榮忠帶着女兒借了牛車去了鎮上,變賣了自己嫁妝裏的首飾才換得了藥錢。
可惜已經晚了,楚妙瑩雖然被救回來了,但是卻壞了嗓子,不會說話了。
王桂枝得知這個消息,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楚榮忠平日裏也不是個多有骨氣的漢子,現在得知這麼大的噩耗,在心裏一個個都責怪了一個遍,就是不責怪自己沒本事,他的邏輯就是要不是錢氏不給錢他女兒就不會弄成這樣,要不是楚大不顧親戚情分不肯把他弄進豆腐工坊當管事,他也不至於沒錢給女兒看病。
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
從鎮上回去之後,楚榮忠一個人坐在田邊眼睛都氣紅了,最後他實在想不過,見楚大和楚聿出門去田裏,柳芸娘沒過多久也拿着一個籃子出了門,而楚秋這時候正在外面放他家的三頭牛。
宋清野估計早上就去豆腐工坊了,這是他每天的慣例。
楚榮忠瞧着四下沒人,竟然跑去楚大家放了一把火,他不好過誰都別好過,把楚大家燒了,看他們還拿什麼得意。
看着楚大家火光竄起,楚榮忠眼裏閃過瘋狂的笑意。
楚聿正在田裏忙活,忽然聽見有人高呼:“楚大,楚聿,你們家走水了”
楚聿手裏的鋤頭從他的手裏滑了下去,秋老虎正盛,楚聿滿身都是汗水,可他的手腳在這一刻卻涼得彷彿被抽空了熱血。
他丟下所有東西像是一陣疾風往家裏跑去。
宋清野還在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