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見上仙三百年 >魔頭
    他心裏正盤算着,忽然聽聞一陣嘈雜聲。

    隔着厚鐵似的山壁有些難辨,但乍一聽,只覺得有無數人包圍在外,祭出了刀劍。

    當中還夾雜着人言,隱約能聽見“還等什麼”“那魔頭”之類的字眼。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鏘然震響。碎裂的玄鐵黑石紛紛滾落,陰沉無邊的寒潭地動般劇烈一顛——

    顛得烏行雪一把扶住最近的樹枝。

    “……”

    岸邊那幾個手下正在聆聽山壁外的動靜,眉心緊蹙,面色難看。

    “聽着不妙。”

    “仙門百家估摸着都來了。”

    “來是必然要來的,他們不是一貫把這蒼琅北域當命麼。”

    “那話怎麼說來着,世上最後一個能震懾邪魔穢物的地方,可不得當命麼。”

    “哈,那又怎麼樣呢,還不是到了盡數。”

    轟隆!

    又是一聲,山壁依然猶如鐵鑄,但震顫卻越來越厲害。

    “不行,照這架勢,他們很快就要進來了!城主,咱們——”手下們轉回頭來,話音一頓。

    就見烏行雪垂着眸,手指間抓着一截新斷的枯枝。

    手下:“?”

    “咱們什麼,繼續說。”烏行雪似乎只是折來把玩,看了兩眼便失了興味,隨手丟進水裏。

    手下們盯着那根靜靜浮在水面的枯枝,表情都有些忌憚。

    畢竟世人皆知,一切經過這大魔頭之手的東西,即便只是一滴水,都值得懼怕。

    “咱們……”手下舔了舔發乾的嘴脣,目光依然忍不住朝樹枝那兒瞥,“咱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沒錯,城主。蒼琅北域這兩日突現異象,世人傳言說是到盡數了。仙門百家怕這地方塌毀,自然是坐不住的,馬不停蹄全都來了。”

    一半是想竭力挽救。

    一半是害怕裏面鎖着的魔頭還沒死透。

    這種情形下,兩方若是碰上,真就是一場硬仗。手下幾人想想便頭疼。

    他們正要催促,就聽烏行雪又開口了:“所以你們這麼惶急慌忙的,打不過?”

    手下:“……”

    那必不能點頭。

    “城主,外面那些仙門子弟其實根本不值一提。”最年長的那位說。

    他身邊的人沉默兩秒,轉頭盯向他:“?”

    “倒是這蒼琅北域本身。”他四下掃了一眼,“都說這裏連日有異象,是供養的靈氣盡了。話應當沒錯,否則單憑咱們也進不來這裏。只是這地方,當年畢竟是由那位……那位天宿上仙管着的。”

    “天宿上仙”那幾個字他說得飛快又含糊,但還是被身邊人拱了一肘子。

    “他都跟仙都一塊兒殞歿了,你非要在城主面前提?!”他們藉着水岸茫遠,偷偷瞄了烏行雪一眼,嗓音壓得幾不可聞。

    “……”

    烏行雪心說又來了,又是這副臉色煞白卻心照不宣的樣子。

    那位天宿上仙跟我,不,跟我這原身是有什麼祕聞麼?這麼瞄着我。

    烏行雪很想讓那手下繼續提一提,以便弄明白原委。

    但礙於身份,又只能作罷。

    他也不是那個被囚鎖於此的原主,給不了其他反應。只能聽着那個陌生名號,靜默着,無動於衷。

    手下又朝他瞄了一眼:“總、總之,雖然那位早就歿了,但這鬼地方說不定有他殘留的後招,被絆住就不好了。”

    “也是。”

    “所以城主啊,咱們趕緊走吧!”

    他們語氣焦灼懇切,近乎苦口婆心。

    他們城主也覺得很有道理,可以點頭應許。

    但城主這會兒有個更爲迫切的難題。

    試問,他要如何在無損魔頭身份的前提下,讓人把他從這樹杈子上弄下去?

    烏行雪朝腳下深潭看了一眼,又看向岸邊。

    那幾位手下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一個指令。

    他略一思忖,擡起手。微曲的食指在岸邊那幾人裏挑了一下,點中一個相對順眼的。

    “你過來。”他嗓音依然不輕不重。

    被點中的人抖了一下,不明就裏地僵在那。

    “我?”

    “嗯。”

    “城主我、我又說錯話了?我剛剛沒開口啊。”

    烏行雪:“……”

    慫的。

    “過來。”他輕聲重複一句,垂下指人的手。

    動作間,那些看不見的鎖鏈又發出噹啷碎響。

    被點中的那個再不敢多問,硬了頭皮,擡腳便踏上那潭死水,一步百丈。僅是一個轉瞬的工夫,就到了枯樹面前。

    “城主。”

    他剛要在樹上落腳,就聽得一聲巨響!

    無數看不見的劍氣自八方而來,帶着蒼琅北域雪封十萬裏的寒意。

    他伸向烏行雪的手瞬間變成一篷血霧,整個人被重重摜回岸邊。

    霎時間,寒潭巨陣,浪潮翻天。

    烏行雪只覺得凌冽劍意迎面掃來,他下意識閉了眼。

    再睜開的時候,就見一朵足以包裹整個蒼琅北獄的金色王蓮在他腳下轟然綻開。

    他在迷眼的雪沫和金色殘相里看見了一道手扶巨劍的虛影。

    那人身量很高,右耳耳骨上釘着三道黑色喪釘,鋒利中透着沖天煞氣,又偏偏面如冠玉。像無端海上裹着冷鐵氣味的天風。

    他在那道虛無的天風裏轉頭看向烏行雪,耳下連着脖頸筋骨的地方有一道金印若隱若現。

    那是一個“免”字。

    世人皆知,天宿上仙蕭復暄受天賜字爲“免”。

    免,赦也,百罪皆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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