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見上仙三百年 >劫期
    但他家城主十分神奇,或許是自己太強了,其他人便入不了他的眼。照夜城幾個赫赫有名的魔頭,世間人人聞風喪膽,他家城主有時候聽到名字還得反應一下。

    尤其是這位桑煜。

    偏偏他在外面的兇名僅次於烏行雪。

    之前還有人說,烏行雪每次不記得桑煜大名,其實都是在刻意嘲諷。否則怎麼可能不知道“桑大人”是指誰。

    起初方儲也這麼以爲,後來跟着烏行雪時間久了,發現他家城主真不是刻意的。

    能讓烏行雪“刻意”的人,世間屈指可數。

    “寧懷衫呢?”烏行雪擱下布巾,問道。

    “出去辦事了。”方儲道,“上回城主交代他的事,他說要趕着這兩天辦完。昨天聽他嚷嚷着身上發冷,估計也快到劫期了,後頭幾天出不了門。”

    聽到劫期,烏行雪神色淡淡。

    倒是方儲小心地瞄了烏行雪幾眼,遲疑道:“城主您這幾日的劫期……”

    烏行雪轉眸看他。

    方儲便噤了聲,再沒敢多說。

    烏行雪道:“既然魄鉤是桑煜的,那你就跟我去一趟桑煜那裏吧。”

    方儲老老實實把魄鉤遞向他,忍不住道:“怎麼能讓城主去他那裏,應該是他滾上門來賠罪纔對。”

    “那倒不必。”烏行雪沒接那魄鉤,兩手空空穿過長廊朝門外走,“我受不了他那一身味道,最好別來。”

    方儲遞魄鉤也就是意思意思,見他沒接,十分熟練地塞進了自己的腰囊裏,而後道:“練屍道的確實會有些陰潮氣,不過桑大人已經練到極境,沒什麼味道了。”

    但他轉而又反應過來,他家城主有些時候講究得簡直不像個魔頭,便沒再多話。

    夢裏應當也是個寒冬,照夜城霧濛濛的,張口便能呵出白氣。

    烏行雪從黑色馬車上下來,進了一座偌大府宅。

    照夜城的邪魔們怪癖甚多,什麼奇模怪樣的府宅都有。尤其他們練屍道的,府宅常常修得像地宮□□。

    桑煜這座卻正常極了,乍一看,和京城王都那些朱門大戶無甚區別。不過進了門就不同了——

    尋常人家的廳堂兩邊放的是客椅,他這兒倒好,倚牆擺了一圈黑沉沉的棺材。

    棺材蓋上密密封了一圈棺釘,還鋪滿了黃紙符,隱約能聽見一些切切嘈嘈的笑聲。

    若是哪個百姓來此,恐怕會被那笑聲嚇破膽。

    但烏行雪卻視若無睹,帶着方儲穿堂入室。

    桑煜的手下們步履匆匆追在他們身後,又不敢靠得太近,又要試圖阻攔:“城主,城主,城主啊!”

    “說啊,我聽着呢。”烏行雪腳步並未停,他姿態是不疾不徐,卻常常一步就瞬間到了廊橋另一頭,詭譎得很,弄得邪魔手下亂無章法。

    “我們桑大人他、他這會兒不太方便見客。”手下們說。

    桑煜在照夜城慣來囂張,連帶着府上的手下也一樣。倘若進府的是其他人,他們早就動手了,嘴都懶得張。但偏偏是烏行雪,他們根本不敢動手,只好動動嘴皮子。

    烏行雪“哦”了一聲,道:“方不方便那是他的事,與我何干,我問他了麼。”

    手下們:“……”

    他如入無人之境,幾道折拐,在一間高屋前瞬間止步。

    不用說,也知道桑煜就在這屋裏。因爲整間屋子縈繞着極爲濃郁的陰潮氣,濃得就像這裏埋葬過數萬人似的。

    這回就連方儲都覺得味道太重了。

    烏行雪皺了一下眉,全然不加掩飾地抵了一下鼻尖。

    手下們:“……”

    他們攔無可攔,只得高聲衝屋裏叫道:“大人,城主來了!”

    他們似乎想靠近屋門,又畏懼靠近,一個個像餓綠了眼睛又骨瘦如柴的狼犬。一方面那裏有他們覬覦的食物,一方面又因爲不夠強,望而卻步。

    屋裏沒有任何迴音,倒是有些極低的人聲,像被封了一層結界,粘膩模糊。

    而那縈繞的陰潮氣卻驟然變得更濃了。

    “大人——”手下們還要叫。

    烏行雪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就聽“砰——”的一聲巨響,那扇緊閉的、封了禁制的屋門被無形之力猛地轟開。

    它們撞上牆壁,發出重重的聲響。

    濃稠潮溼的陰氣從門裏流瀉出來,像蓬然的灰霧。

    烏行雪偏頭避開,再轉回來,終於看清了門內景象——

    擋簾大敞的臥榻,滿屋半乾未乾的血味還有糾纏交錯的影子。

    禁制一破,原本悶在其中的聲音便毫無遮擋地流瀉出來,撞在牆壁、門窗上,忽悶忽亮。

    邪魔向來只求歡愉,無心無肺,更沒有尋常人的廉恥道義。

    就見那桑煜朝門外一瞥,又眯眼轉回去。過了片刻纔不慌不忙地翻身而起,在交錯的身影中支着腿坐在榻上。

    他啞聲衝門外道:“城主怎麼來了,我這剛巧在劫期,實在太冷了,便叫了些人來取暖,沒能去堂前迎,得罪了。”

    烏行雪沒有表情,倒是方儲轉開了眼。

    那桑煜看見,笑了起來:“怎麼,劫期不都是這麼過麼,不靠這些,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他被那幾個人影摟抱着,身上又全是汗液,確實不顯寒冷。

    只是那汗液瞬間就幹了,他極輕地打了個寒戰,然後抓過其中一人的手,在環抱下飲了血。

    被咬住手的人先是沒有反應,許久之後開始發抖、掙扎。

    桑煜丟開那隻手,朝後倚靠在另一人身上,帶着嘴角的血跡看向屋門口那位大魔頭。

    他聳着鼻尖,裝模作樣嗅了幾下:“嘶——對了,我聽手下的人說,城主前幾天也是劫期啊。”

    “嘖,修咱們這些的,無拘無束,什麼都好,唯獨劫期難捱,境界越高越是難捱。”桑煜笑着道:“那我倒是有些安慰了,起碼城主必定比我難受多了。”

    “不過我從沒見城主在劫期捉人回去,您都是怎麼過去的呢?我實在好奇,就派了些人幫我留心留心,看樣子,他們這是回不來了?”

    他顯然知道烏行雪爲何而來,索性不加掩飾,攤開來說。他假惺惺地嘆了口氣道:“兩個可憐東西,不過這兩個可憐人昨天給我講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朝烏行雪看過來,道:“聽說城主劫期這幾天,他們在雀不落瞧見了一個人,懷疑自己癔症看錯了。既然那兩個可憐東西已經死了,那我幫他們問一問……”

    “城主,爲何劫期這種日子,天宿上仙會在你那雀不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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