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見上仙三百年 >人橋
    “那倒是。”烏行雪點了點頭,“確實不可能在那位‘靈王’正動搖的時候弄出禍亂來,太突兀顯眼——”

    他說到一半,猛地頓住話頭,與蕭復暄對視一眼。

    在那位“靈王”目之所及處弄出禍亂,自然突兀顯眼。可如果是在“靈王”看不到的地方呢?

    比如……

    現世!

    下一刻,烏行雪長袖一掃。

    緊閉的房門猝然大開,重重撞向兩側。

    “砰”地一聲重響!

    門外的寧懷衫被驚得躥起來:“我他——”

    他把嚇出來的粗鄙之言咽回去,叫道:“城主!你們……你們靈識歸體了?!”

    先前蕭復暄抓着烏行雪靈識離體去了亂線,寧懷衫便將他們的軀殼好好安置在了屋裏,然後蹲守門外。

    他倒是好奇得抓耳撓腮,想知道方儲如今怎樣,也想知道亂線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鑑於之前闖進屋時撞見過一些不該看見的場景,他這回學了乖,打死不再亂闖,老老實實等城主和天宿自己開門。

    只是萬萬沒想到,一開門就是這麼大的動靜!

    “發生何事了?”寧懷衫意識到情形不對,連忙問道。

    就見城主掠出門時,身形頓了一下,問他:“方纔這段時間裏,可有人出城?”

    “您說照夜城?”寧懷衫愣了一下。

    以往烏行雪從來不會問他們這種話,因爲照夜城鎮守城門的青冥燈都出自烏行雪之手,但凡有邪魔進出城門,他都有感有知,用不着問。

    但因爲花信所扮的封薛禮在照夜城布過重重法陣,青冥燈受了干擾,便作不得準了。

    寧懷衫冷不丁被問,沒答上來,正支支吾吾着,只感覺鼻前寒風驚掃而過——

    城主和天宿已然沒了蹤影。

    只有一句話順着風落進他耳裏。

    城主說:“別亂跑,留下守家。”

    寧懷衫原本急急要跟上,聞言一剎腳步,在院裏團團轉了兩圈,大馬金刀盤坐在了雀不落的巨樹之下。

    ***

    照夜城橫縱百餘里。

    烏行雪和蕭復暄身如疾風,轉瞬掠到了頭,臉色皆是一變!

    因爲偌大的照夜城,在這一刻幾乎是空的!

    萬千邪魔不約而同都出了城。

    這太不對勁了。

    先前他們兩人和“封薛禮”的對峙引動了照夜城裏的重重陣局,後來陣局爆開之時,那些邪魔應當都承了傷。

    大多邪魔在身有損傷時,都不會急着出城,以免運氣糟糕撞上棘手的仙門,把自己摺進去。

    偏偏今時今日,他們同時一反常態。

    如此之多的邪魔,若是像往常一樣獨自來去也就罷了,若是他們棄了本性,不再相互算計着,而是湊聚成團……

    那所到之處,恐怕皆是大亂。

    如此場景,光是想一想都叫人頭皮發麻。而那些遭殃的城鎮百姓,走投無路之下,可不得祈求神仙庇佑麼!

    再聯想亂線仙都驟然鼎盛的香火……

    烏行雪的臉色瞬間冷若寒霜。

    他嗅了嗅寒風裏的邪息,同蕭復暄一起循着氣息直追而去。

    “人間仙門說來也有百家,總不至於半刻都截擋不了。”烏行雪在疾風中說道,“香火怎麼會漲得那樣快。”

    “真正堪當一用者,屈指可數。”蕭復暄道。

    這二十五年來,亂線仙都愈發明晰鼎盛,在靈臺天道所要的善惡平衡之下,現世邪魔便猖獗橫行,仙門也一再衰落。

    雖然提起來總說是仙門百家,但看蒼琅北域崩塌那一夜的場景便可知曉,真正堪當一用的,確實屈指可數。

    花家家主和長老都出了事,難免自顧不暇。於是聲名最盛的,還是封家。

    封家弟子數千,擋倒是能作一擋,但能撐多久誰也不好說。

    況且今日擋了這遭,明日又會橫生新禍。只要轉去亂線的靈臺天道還能干涉現世,這些便沒有盡頭。

    “與其這樣追着禍亂四處跑,不如將源頭截斷。”烏行雪思忖道,“叫靈臺天道的手伸不到現世來。”

    如此一來,現世不會再跟着橫遭災禍,生靈塗炭。

    而靈臺天道也相當於畫地爲牢,將自己困鎖在了亂線之上。

    到那時再清毀亂線靈臺,它便無處可轉了。

    “何謂源頭?”蕭復暄問。

    烏行雪沉吟道:“這點我其實想過不止一回,後來便發現,當初亂線橫生時,天道居於現世靈臺之上,能執掌亂線之事,是因爲它們是相勾連的。”

    “每一條亂線,都是由現世的某個人所開。”烏行雪解釋道:“開線者本該是現世的人,卻將因果帶進了亂線中。這便好比從現世往亂線砌了一座橋。靈臺天道自然而然能順着這座橋,干涉到亂線。”

    “確實。”蕭復暄道,“順理成章。”

    “倘若將‘橋’截斷,那干涉也自然而然到不了另一端。”烏行雪說着頓了一下,道:“不過眼下與我當年所猜有些出入。”

    “哦?”

    烏行雪道:“因爲這條亂線的‘橋’照理說應當是封家家主,再算上一個花信。如今這兩人都已經散了靈,但靈臺天道的干涉卻還在。”

    況且,靈臺天道清理這兩位的時候,可半點兒不見猶豫。每一步都在烏行雪和蕭復暄之前。

    雖說天道無形無狀、無心無情。某一個人的生死在它看來,根本不算什麼。但如果它干涉兩邊需要倚賴於此,那應當不會主動引人斬斷。

    它如此乾脆,只能說明所謂的“橋”,並不止於這兩位。

    可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烏行雪反覆回想着封家家主的詰問,還有花信的詰問。試圖想起除了這兩人,還有誰牽連在這因果中,會成爲那座“橋”。

    就在他回想之時,忽然聽見蕭復暄開了口:“會是相反的人麼。”

    烏行雪一愣:“什麼?”

    蕭復暄道:“天道居於現世靈臺,干涉亂線時,倚賴的是現世砌往亂線的橋,那——”

    沒等他說完,烏行雪猛然反應過來。

    那一瞬,他自嘲一笑。

    他見的亂線太多,“橋”也太多,反倒讓他下意識鑽進了衚衕裏。其實正如蕭復暄所說,應當要反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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