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翻了不止一回。
那李家公子當真是個奇人。
他們頂着不同的容貌,來了戲樓六回,撞見李家公子三回,回回都被認了出來。
有一次烏行雪實在沒忍住,問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就聽那李家公子興致勃勃地解釋道:“話本里常說,修士仙客遊歷人間總愛易容。我料想二位恩人不愛以真容來這吵鬧之地,必然會改換容貌,所以臉是當不得真的!但二位這身形姿態渺然出塵,那是擋都擋不住的,遠遠一看就能認出來,決計錯不了!”
“……”
烏行雪服了。
自那之後,再來臥龍縣聽戲,動手易容的人就換成了烏行雪。
倒不是因爲他技法更高。
易容小術實在談不上什麼技法,自然也難分伯仲。之所以讓他來,是因爲……
靈王出手,那就是相當隨性。
兩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全憑某人當下的興致以及所聞所見。
用烏行雪的話來說,叫做“體味人間百態”。
那真是不開玩笑的百態。
易完容後,他們不一定是年輕人,不一定是兩人。
甚至有時候不一定是人。
於是,臥龍縣城關外的野林邊常會出現這樣一幕——
他們落地之時,恰好看見一位披着蓑衣的老翁提着竹簍從旁行過。
烏行雪掃量一眼,便會說:“蕭復暄,你看這位老伯,就易成這樣如何?難得能體會一下鬚髮皆白之感。”
然後,臥龍縣的戲樓裏便會多兩位飲茶的老者。
倘若他們在落地之時,恰好看見書生揹着竹製箱籠而過。
烏行雪掃量一眼,又會說:“你看那位書生,文質彬彬……”
如此往復,屢試不爽。
別人不知道,反正李家公子一次都沒認出來過,靈王大人也越玩越高興。
有一回,他們落地之後無人行經,倒是有兩隻花斑燕雀停在枝頭。
烏行雪饒有興味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拽了拽蕭復暄的袖子,說:“你看那對鳥雀。”
蕭復暄:“……”
人已經當不過癮了是麼?
天宿大人滿臉寫着“不”,烏行雪挑眉看了一會兒,又拽了拽他的袖子。
這舉動基本可以定性爲撒嬌了。
可是這種事情,撒嬌有用???
……
有的。
所以那日的戲樓窗邊,有一對鳥雀渾不怕人,足足停留了一整個晌午。
但“撒嬌”也不一定回回都有用,就好比這一日。
這一日,臥龍縣戲樓裏的那齣戲據說快到頭了,那李家公子十有八·九是要去的。
烏行雪早早便拽着蕭復暄出了門,沒有御風而行,而是溜溜達達穿過一條又一條長長的街巷,從江洲城逛到了臥龍縣。
他們又在慣常易容的野林邊停了步,烏行雪四下看着,找尋“靈感”。
忽然聽見一陣幾裏哇啦的吵鬧聲傳來。
烏行雪轉頭,就見幾個小童扎着羊角啾啾,圍着水綠肚兜,額心還點了一點硃砂紅,三五成羣,跟着一頭水牛從旁走過。
他又饒有興味地看了一眼,開口道:“蕭復暄。”
蕭復暄:“……”
蕭復暄一把將某人要易容的手指頭摁回去,在他開口說“你看”之前蹦了三句話——
“不看。”
“瞎了。”
“今天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