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寢驚魂 > 第365章 你不是人
    “倒也算條漢子。”

    望着徐真人失去生命力的軀殼,申公幽幽吐出這樣一句話。

    緊接着他又搖搖頭:“可惜這樣死根本沒意義,感動不了天,感動不了地,也感動不了你,最多感動感動他自己。”

    我沒接話,而是問他:“尹無心要毀掉山陰城,這事兒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

    申公手指上升起一絲魂火,他輕輕一彈,魂火正落在徐真人身上慢慢燃燒起來。

    我長嘆一口氣:“你就不怕那些鬼魂出來之後,把人間攪合個天翻地覆嗎?”

    申公臉上寫滿了漠然:“哦?我爲什麼怕這個?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我有些無奈:“我明白,你是巫,我們是人,可你不覺得這話有點自欺欺人麼?咱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有着同樣的身體構造,也一樣都有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你不會真覺得咱們不是一個物種吧?”

    “嚯,你不會真覺得我是人吧?”

    申公突然並指成刀,狠狠在自己手腕上劈了一下:“你看好了,我是巫,是天神的後裔,生命力比人頑強得多。

    你不會真以爲巫民能活一二百歲是因爲身體好吧?

    我告訴你,現在的人在上古時期都是賤民,只能活二三十歲的賤民,他們修煉不了巫法,只能從事一些最下等的勞動。

    而巫民不一樣,巫民的生命之火要比賤民強悍的多,在巫眼中,賤民不配成爲我們的同類,它們只是一羣雜役、僕人、獻祭的犧牲。

    我不反感人類,但作爲這世上最後一個巫,說我是人,那就是對整個巫族的侮辱,你明白麼?”

    申公的傷口肉眼可見的慢慢癒合,而他這番話也讓我悟出了一些道理。

    我轉頭看向他:“明白是明白,但我似乎明白巫族是怎麼滅亡的了。

    之所以道教興、巫教亡,是因爲道家比你們更悲天憫人,比你們更講究衆生平等,你們這種行爲,跟冥府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什麼兩樣?”

    “我告訴你顧言,弱肉強食,這纔是最基本的生存規則。”

    申公也不生氣,他只是冷笑一聲:“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們祝融家曾經也是巫民,是因爲半路跑去修道纔會被逐出巫族。

    你身上流着祝融家的血,奴役人、欺壓人,這事兒也得算上你的祖先一份兒。

    還你們我們,別以爲修了幾天道就可以洗淨身上的罪孽,天要亡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兩個巫族的後裔!”

    他這話徹底給我說懵逼了。

    對啊,什麼祝融共工刑天申公的,這不都是上古姓氏嗎?而且心魔說過,琳姐出生時還是巫在統治人間,我甚至都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我特麼接手的到底是什麼樣一個爛攤子啊?噩夢級別的開局是麼?

    徐真人的屍體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了。

    看着他‘噼啪’作響的軀體,申公點燃一支菸,告訴我:“我一開始盯上你是因爲你的魂魄,太陰可以幫我屏蔽掉很大一片區域,我可以在這片區域裏使用祕法加快巫傀儡的融合速度,讓它們早日形成戰鬥力。

    直到後來遇見你姐,我才明白這件事是我想當然了,她能弄出個身外化身,那些比她修道年頭還多的老傢伙就不能麼?

    前路生死未卜,我才萌生了把巫法傳給你,讓你幫我把它傳承下去的心思,因爲你是五行靈體,這世上的所有功法都能修行。

    可我昨天仔細翻閱了爺爺留下的典籍,那上面寫的清清楚楚,五行靈體是不可能在賤民身上出現的,也是因爲這個我才確定你的身份。

    如果你姓祝融,這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我眉頭一皺:“我是二十七年前出生的,父母都是人,你口中的祝融不過是我體內的一道真靈,你反人類可以,別帶上我,我跟你們巫沒有關係。”

    “或許吧。”

    他也不和我爭辯:“擁有五行靈體,又上應太陰星力,這兩樣了不起的東西同時出現在一人身上,你真覺得這是個巧合?

    顧言,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你就算不姓祝融也一定是巫族的後裔。

    所有人都知道五行靈體稀少,可沒人知道它稀少的原因,那是因爲這世上的巫越來越少,因爲五行靈體只能、只配出現在巫族身上!

    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與其和我爭論,倒不如回家好好問問你父母吧。”

    申公話音剛落,那羣用來牽制他的道士已然衝了進來。

    他們都沒看我倆,只是盯着已經燃成一具枯骨的徐真人屍體,一羣大男人低頭站在原地,默默流起了眼淚。

    “徐師兄……”

    隨着那個名叫安心的女人一聲呼喚,這幫人再也繃不住了。

    “孤魂散盡,了無牽掛,徐師兄,放心去吧!”

    安心彎下腰,朝徐真人深深鞠了一躬。

    “徐師兄,放心去吧!”

    一衆道人紛紛行禮,徐真人身上光芒一閃,申公已然把魂火收了回來。

    眼前的場景特別壓抑,可我壓根沒心思去看。

    因爲申公剛剛那番話,已經把我的自我認知全都給顛覆了。

    我很清楚申公沒有騙我的必要,這對他沒什麼好處。

    但還是抱着最後的希望問他:“你不是說你是這世上最後一個巫了麼?那我怎麼可能會是巫?”

    申公嘆息一聲:“沒錯,我是最後一個巫,但不是最後一個巫族,就像你和那女人也是巫族,但你們修行的是道法不是巫法,也就不能稱之爲巫。

    這世上或許還有其他的巫族血脈流傳,但他們世世代代和人通婚、繁衍後代,血脈早已駁雜,修煉不了巫法,也永遠不可能成爲巫。

    但你絕對不屬於這個範疇,五行靈體這東西,只在血脈最純淨的巫族身上出現,你仔細想想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從出生開始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他說的這番話,讓我猛然想起前段時間被吳昊扎的那一刀。

    那一刀可是結結實實紮在我心口上的,可我不但屁事兒沒有,反倒還能扛着青青嗷嗷跑,甚至最後傷口都自己癒合了。

    這就是申公所說的生命力頑強?

    可做了快三十年的人,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不是人,這誰刺激能接受的了?

    更讓我恐懼的是,如果我真的是巫,那我爸媽是人還是巫?

    我甚至都不在乎山陰城了,只想馬上回家問問爸媽,問問我究竟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就在我魂不守舍的時候,安心走了過來。

    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顧先生,徐師兄吩咐過,等他死後讓我帶你去見柳小姐,你跟我來吧。”

    說完,她也不看我的反應,直接轉身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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