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臨時安排的出行,你們當真不記得了”
“不記得。”
何靈心擺了擺手,示意答話的人離開密室。
他自己則在密室中皺着眉頭思考,反覆踱步。
天師舟行在三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麼。
多半就是血夜兇徒前來毀滅罪證的事情。
否則也不會出現好幾個人的記憶同時出現問題。
這些人被改動或磨除的記憶全部集中三年前血夜前後。又隱隱指向一次計劃外的出行。
但計劃外的出行已經從所有人的記憶中生生抹去。
何靈心也只是從某個負責準備飛舟補給的雜役的記憶中,看到了血夜當晚臨時增派的補給任務,由此才隱約推斷出這幾乎被徹底抹消的出行任務。
而後,他又從其餘幾人的記憶中,尋到了改動的痕跡,尋到了前後接連的關係。
比如,有人安排了當夜的補給任務,有人因此調整了值班計劃,有人取消了與同伴同行的安排。
離奇的是,在所有人的記憶中,一旦涉及到這些變化中的一個核心人物,也就是當夜執行臨時任務的馭船修士,記憶的畫面便化成一團迷霧,所有可查的信息都朦朧起來。
何靈心由此斷定,破解血夜之謎的關鍵在此。
但現今已無人曉得這馭船修士的下落,所有可以用來追根溯源的線索也都被掐死。
“遇到高手了。”他自語喃道。
兇徒在秦南血戰之後,還能從容不迫地返回天獅舟行,縝密地消滅證據。
如果不是自己參與調查太過遲滯,以致一時間無從下手,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來隴南一試,說不定血夜之事,真的要成爲謎案了。
這也足以證明對手的狡猾和老道。
他甚至開始擔心,因爲事先有些低估的心態,自己頗有些冒失的搜查行動已經落入對方的暗中監視之中。
畢竟,他原是打算將隴南碼頭的舟行逐個搜查一遍。
但卻未曾想到,在第一個到達的天獅舟行,便有這樣重大的收穫。
以兇徒的手段,如果真的在這裏留了手尾,只怕也會留下眼線。
他與何晶晶大張旗鼓地讀心查人,只怕要打草驚蛇。
正是在這樣的盤算之下,他才決定使用的神通,儘快拿實證據,尋到兇徒。
何靈心的神識遣入天獅舟行的記憶球體中。
三年來,天獅舟行發生的點點滴滴,海量的情景涌入他的腦海中。
他甚至看見了每一個進入舟行大廳客人的面孔。
舟行之中,的確沒有人與密室記錄失竊有關。
當然,這不是重點。
從密密麻麻的干連牽扯中,他尋到一個在舟行名冊中都未曾出現過的名字:周全。
全景球中,有幾個人的零散記憶,描繪出周全葬禮的情景。
而葬禮之前,血夜當晚,周全總是與這些被抹去的記憶密切相關。
當然,這種相干也只是隱藏在迷霧背後,通過點滴細節推理出來的結果。
何靈心總是覺得,周全就從藏在迷霧記憶的背後,用不甘和絕望的眼神望着自己。
一切都表明周全就是當晚執行臨時運行任務的馭船修士。
再不用去詢問舟行的人,每一個人所知的記憶已經融入球體之中。
反倒是舟行之外,曾接觸過周全的人或許曾有所知。
他喚來了當時曾連夜趕來醫治周全的醫修,負責葬禮的司儀,從對方的記憶中證實周全的確死於惡疾,而非惡意滅口的手段。
這倒是讓何靈心大感意外。
尋着葬禮的記憶去查,也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物。
反倒是又一次潛入記憶之球回顧的時候,竟然發現血夜之後數日,有一個陌生男子曾來舟行大廳,隱晦地打聽周全的消息。
何靈心本能地警覺起來,仔細辨識之後,看出這人臉上帶了面具,果然很有問題。
他記下了此人的身材體型,在往昔重構之球中仔細回溯,此人的樣貌仍未出現,但其背影的驚鴻一瞥卻在血夜當晚某個運送補給的雜役眼中出現了。
“夠了,”他猛地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有此背影便足夠了。”
何晶晶聽罷,連忙湊過來,“妥了”
“兇手當晚從甘隴某處趕至隴南碼頭,又從天獅舟行乘坐飛舟前往秦南,在秦南的封鎖線附近遇到了負責封禁的小隊,離開,半道下了飛舟,又殺回封禁線內,製造了血案之後,他返回隴南,到了天獅舟行,毀滅罪證此事已過去多年,早已風平浪靜,所以我猜測這兇徒也許放鬆了警惕,仍在西北軍營中,”何靈心將自己的分析大抵告訴何晶晶。
“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便是去暗中查訪各處軍營,一是看看當晚還有沒有哪一個小型飛舟碼頭曾出現過連夜趕往隴南碼頭的記錄,另外也暗中留心,說不定便能正好撞見那人。”
他一邊說着,一邊打開最後一扇櫃門,逐個查看抽屜內情形,立時有些疑惑,“這櫃子有點問題啊。”
“怎麼。”
“裏面的符籙散亂,灰塵揚動,看行跡應是被撞過不久的模樣。”
“難不成,不久前舟行的人進來過”
“我看過他們的記憶,今日無人到過此地。”何靈心搖了搖頭。
說着,忽然馭了一道神識將密室之中,寸地不落地查過一遍,卻無甚收穫。
雖覺得有些蹊蹺,但還是暫且將此事擱置。
又與何晶晶道:“走罷,無須在天獅舟行耽擱了。”
自是要按方纔的計劃行動。
何晶晶卻問道:“我們已和其餘幾間舟行約好了時間,是否通知他們不必等了”
何靈心想了想,總歸已到隴南碼頭,諸家舟行相距不遠,說不定還能有些意外收穫。
便道:“既然約好,去去也無甚所累。”
說着,他已走出密室,重見外面的光明。
這次的對手十足狡猾,反倒激起了他的百般鬥志,不將其生擒活捉,繩之以法,如何對得起已故英魂,如何對得起自家身上的重擔。
“你到底是誰”
他腦袋裏仍然盤旋着兇徒罩着迷霧面孔。
迷霧雖然朦朧,卻已掀開一角。
在離天師舟行距離最近的天鰩舟行,不二已潛入存放航運記錄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