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魏不二逐出本宗”
在雲隱宗駐地議事房內,狗戴勝滿臉不可思議地望着李青雲,“掌門師兄還請三思啊。”
他說話時有些激動,連手中茶壺也不禁重重落在了桌子上。
這屋內只有李青雲、顧乃春、元貞、張劍鋒和他五個人,商議的自然是魏不二退宗一事。對此,狗戴勝當然是堅決反對的:
“不二於本宗有大功,我們這些年本就有些虧待他,現今再逐出去,豈不是叫人說我們薄涼”
茶壺還在桌子上搖搖晃晃地作響,他伸手一把按住,接着說道:
“這幾日降世營大比,本宗分院小隊連喫敗仗,唯有不二和碾冰院小隊連連取勝,一枝獨秀。這樣的本事,在本宗通靈境弟子之中,也是鶴立雞羣。他一介雜役起步,做到今天的地步,可見不僅天賦異稟,人品心性也難能可貴,未來定是本宗扛鼎棟樑之才,我們只因遷宗之事,便將他逐出師門,等日後不二在旁宗有所成就,我們悔斷腸子也該晚了”
魏不二在西北已經呆了不少年頭。
狗戴勝親眼看着他在西北紮下跟,又帶着碾冰院幾個姑娘,在險惡的蠻荒叢林中安身立命。
低調,幹練,務實,是他對不二的印象。
這個小子,他很欣賞。將不二逐出雲隱宗,他絕不願意看到。
“掌門師兄有說要將魏不二逐出本宗麼”
元貞見狗戴勝怒氣勃發的樣子,也忍不住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據理力爭,“師兄說的分明是請。一個通靈境的小子,需得你如此吹捧麼魏不二入本宗這麼多年,他資質如何,我們哪一個不清楚”
他伸手指了指南方這是黃宗裳在昆彌邊界消失的方向。
“當年若不是黃宗裳動用了自家干係,甚至不惜將往日的人情用去,爲他開啓了內海之門,疏通了經脈,他現今還在合規院裏掃院,還敢說天賦異稟”
說到這裏,元貞方覺得自己顯得過於憤怒了。
他稍稍頓了頓事實上,他與魏不二並沒有什麼大的過節。
無非是在西南月昔山分配釋靈陣之時,對魏不二有些不滿。
又或者,作爲宗內的執法長老,他本能地覺察到在魏不二貌似忠厚的面孔下,隱藏着某種危險的,甚至影響到雲隱宗安全穩定的因素。
當然,這些理由,都不足以讓他站在趕走魏不二的立場上。
讓魏不二脫離雲隱宗的理由只有一個
他停了片刻,又復還坐回椅子,輕輕舉起茶杯,喝了一口,以示自己其實很冷靜,“我們且不提魏不二立功也好,天賦異稟也罷。現在李雲憬指明瞭要他脫離本宗,否則我們遷宗大計落空,西北百餘名長老弟子性命堪憂,總不能爲了他一個人,跟李雲憬作對,葬送了掌門師兄之前所有的努力吧”
他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多言,只因這緣由太過強勢,足以叫他在方纔的口角戰爭中穩操勝券。
狗戴勝原還憋着一肚子話,要與元貞辯駁,但提起李雲憬,一時間臉色難看,也不知該說什麼。
李青雲見室內沉默,便又問顧乃春和張劍鋒的意思。
張劍鋒回道:“一個通靈境弟子,去留並不重要。若是爲了西北大局,請出去也好。做李大帥的徒弟,拜入常元宗,魏不二也應該樂意。”
“我意與張師弟相仿,但有一件事,需得慎重考量,”顧乃春發言之前,已暗自思量了許久,故而一語點中了掌門的心思,“月昔山靈脈的地契上還寫着魏不二的名字,此事當如何解決”
顧乃春的話,像石子落水,撲通一聲響,濺起了四面的水花。
在場幾人又爲此爭執起來。
除了狗戴勝,其餘幾人都是差不多的考量。
相較於西北衆弟子,魏不二在雲隱宗的去留大抵是無關緊要的。他留,只是一個通靈境弟子。他走,日後成爲常元宗弟子,也無人關注。
如果不是他與月昔山的地契關係,恐怕此事根本不必商議。
在衆人口角戰場之外,李青雲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地往窗外瞧着
他竟看見魏不二忽然從那邊房門中走出來,徑直去了藏書房。
他心中哀默甚大,冥冥中覺得,這道背影,往後要陌生了。
而數十年前,那個在山路上掃着地,磕頭磕出血來的少年雜役的面孔,卻一定永遠刻在他心裏了。
二
天色甚好,日光燦爛,有點像何無病的臉色。
何無病走入密堂駐地,某間營房。猶如走入自家營地。
一個面色泛着屍白的男子坐在營房中央的木桌前翻看資料。
這男子名叫陸葬常,地橋境修爲,是密堂私密執事。
何無病與他打過幾次交道。
聽見腳步聲,陸葬常擡頭看了看,旋即低下腦袋,滿臉厭惡的神色,
“我這裏不招待神經病。”
“葬常兄,”何無病毫不在意地走在他面前,雙手撐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麼。”
“嗯”
陸葬常緩緩擡起頭,慘白的臉上有佈滿血絲的眼睛珠子。
“預見未來的人。”
何無病精芒一閃,眼神厲若豺狼,“有神通也可以。”
“砰。”
陸葬常面色一厲,手掌不覺中拍了一下桌子,殺氣在營房內迴盪。
他猛地站了起來,閃電般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何無病的脖子,用力捏住。
何無病脖子上的青筋很快暴走起來陸無常似乎真的要掐死他。
“緊張什麼”雖然有種窒息的感覺,何無病還是咧嘴笑了笑,“天知道你們的目的。”
陸葬常的手卻牢牢掐着他,沒有半點要鬆開的跡象,“那你還來找死”
“有個人選”
“你會這麼好心”
“有,有條”何無病斷斷續續說着,臉快憋成了紫色,“條件。”
最後兩個字差點說不出來。
陸葬常這才放開了他,恢復了死屍般的模樣。
“真是舒服啊。”何無病用手輕輕摸了摸脖子,似乎還在回憶方纔的感覺。
“神經病。”陸葬常滿臉噁心,“我聽着呢。”
“一道密堂五階匿身符。”
“有六階的要不要。”陸葬常冷笑道。
何無病嬉皮笑臉,“何必這般不近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