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望着何無病的背影離去,渾身不由地發寒。
大片的雞皮疙瘩呼之欲出,似乎要從渾身各處抖落而下。
他心中暗自篤誓,倘使自己能度過這一劫,一定要將這頭豺狼變成不會說話的死屍。
又不免苦笑似乎自己先被幹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在四周徘徊少許,漸漸讓心情平復下來。
又看了四周無人注意,便從袖口取出一個短途傳聲符。
注入法力之後,裏面傳來了李苒委屈的聲音:
“師傅,我也想觀戰。”
不二略作沉默,“看了會後悔的。”
“師傅怎麼知道”
“你還在院子裏”
“只有我一個了。”李苒落寞地說道。
不二彷彿看到李苒獨自一人站在院門口,焦急地眺望遠方的樣子,“大家很快就會回去。”
李苒很快回道,“我想跟大家一起回來。”
不二嘆了口氣,“厲無影來了麼”
“沒有。”李冉聲音又低了一些,“我還是想去看看不上場沒關係,就站在場邊看一看”
這是小組內最重要的一場比試。
如果魏不二確認離宗,李苒當然也要跟着離開。
這也將是她在雲隱宗的最後一場。
但偏偏這一場,她只能獨自一人守在院子裏。
如果不是師傅的命令,恐怕誰也阻止不了她奔赴擂臺的決心。
不二沉默許久。
“你再等一等,”
他忽然鄭重說道:“一定要等到他。”
聲音低沉又堅定。
如死人未結的心願。
李苒心頭猛地一沉,關掉了通訊符。
手腳冰涼,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二
不二又在四周徘徊少許,漸漸讓心情平復下來,轉身往回返。
這個時候,距離比試開始已經不剩多少時間。
觀戰臺上聚集了數百位觀戰修士,嘈雜的聲音離得很遠就可以聽到。把剛剛平復的心又擾得煩躁起來。
再往近走,哄吵聲越大,像到了凡俗農貿市場。
走進觀戰臺的廊道,往兩側看,看臺上早就擠滿了人。
密密麻麻的,像楚月莊稼地裏的玉米。把日光都要擋住了。
他走到擂臺邊緣往回看,看見了人羣中紅着眼眶的秀秀,看見了李青雲等人,還有云隱宗的師兄弟。
看見了尾隨自己很久的何靈心、何晶晶。
看見了索命鬼何無病。
看見了一些在降世營臉熟,又叫不上名字的面孔。
甚至在看臺最高處的獨間裏,看見了李雲憬一襲白衣的孤傲身影雖然貴爲降世營主帥,但來看看自家徒弟的比賽,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目光只在獨間的方向一掃而過,心中暗道:“她來做什麼總不會真的把我當做徒弟了。”
想着,便順着看臺內延往靜室方向行去。
走到一半,忽然聽見有人衝着自己說話,但說的是什麼,就混在一片嘈雜之中了。
他擡頭一看,原來是尋過,正站在看臺的第一排。
“你說什麼”他問道。
“出家人也下注”
“還要贏錢呢。”
不二有些好笑。
忽然靈光乍現,又想起什麼,與尋過傳音道:“你說的那筆生意,可以準備了。”
“生意”
“你忘了”不二笑了笑,“通道。”
尋過立時想起之前在自家營房內與不二說過的話利用空間通道,避過軍營的封鎖線,偷運物資。
那時魏不二拒絕了。
尋過原本也不報希望了。
沒想到,在這比試即將召開的節骨眼兒,魏不二竟然會想起這件事。
但這不妨礙他爲此興高采烈,
“好好好,我這就去張羅。”他摩拳擦掌,“什麼時候開始。”
“等我的信兒吧。”
不二說完,就要離開。
忽然又轉過身來,幾步走到尋過身旁,伸手招了招,示意對方將腦袋湊過來,小聲說道:
“你再下一注罷。”
尋過吃了一驚,發愣地瞧着他:“嗯”
“就押,”他壓低了聲音,頗有些惡作劇的感覺,接着說道:“就押”
三
“隊長”
唐仙從靜室裏面衝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不二站在門外,滿臉認真地看着手中一個符籙。
她明顯吃了一驚,把剛要講得話嚥到肚子裏,“比賽快開始了”
不二擡頭四望,看了看觀戰臺。
上面已經座無虛席,人頭如浪攢動。
黑壓壓一片,像雜亂污濁的湖海。
擂臺之上,身穿一身青衫長袍的藏劍一,還有華山劍宗小隊的其餘五名隊員已經站在擂臺一側。
五人並肩而立,兩兩相隔一丈,目不斜視地立於原地。
雖然比鬥尚未開始,但擂臺上似乎已有隱隱的劍氣在流轉。
彷彿湖中竄動的游魚。
隨着劍氣迴盪,觀戰臺的嘈雜聲漸漸稀疏,降了下來。
忽而在某一瞬間,鴉雀無聲。
這畫面,讓不二想起了小時候。
在長樂村的夜裏,在某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知了煩躁地不絕於耳地吵鬧着。
忽然有一刻,這喧鬧便靜止了。
像死了一樹的蟲子。
這個時候,楚月、易萱,張眉,劉明湘從靜室裏面魚貫而出。
“媽呀,”劉明湘望着觀戰臺,臉色有些發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因爲我們兩隻隊伍都沒輸過吧。”
此時,幾個姑娘臉色都不太明朗。
魏不二離宗之事,像一片烏雲,擋住了她們頭頂的太陽。
以這樣的狀態出場,多半要輸。
“你們幾個,”
魏不二看着幾個人,笑着問道,“都下注了麼”
幾個人面面相覷。
半晌,唐仙撓了撓頭:“下了。”
不二又問:“都押的哪一邊”
“藏劍一。”楚月無所謂道。
“藏劍一。”易萱的回答乾脆利落。
唐仙撇撇嘴,反問不二,“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