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綰頭也不擡地說。
直到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形投下一片陰影，將她的光源牢牢遮住，喬綰纔將注意力從病案上抽離。
她看了墨景湛一眼，隨即伸了個懶腰。
猜到他可能是爲了老爺子的病情而來，喬綰說，“你放心，老爺子年紀雖然大了，身體的底子也不是很好，但只要熬過這一段時間，好好調養着，再活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
有她的醫術託底，老爺子想死都不行。
誰知，墨景湛卻轉了個話題。
他漆黑的雙眸看着喬綰，帶着試探和疑慮，“我是來問你，爲什麼要摻入這趟渾水。”
墨家水深，她不會不知道。
她今天救老爺子，不知道動了多少人的蛋糕，然後被那些人記恨上。而且，老爺子之前那樣對她，墨家也是她放話不再踏入的地方……
喬綰眉梢微挑，這個男人，果然不是好相與的，她送上門救人，他還要懷疑她的用心。
喬綰心底升起一股無趣的感覺，頓了片刻，才漫不經心道：“我是大夫，救人是我的本分。”
墨景湛黑眸眯了眯，他冷沉的聲音透着絲絲涼意，“就這麼簡單？”
難道沒有別的目的？
“就這麼簡單。”
喬綰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蹙眉，“或許你沒有聽過，對於行醫之人來說，救死扶傷是天職，而見死不救是失職。”
墨景湛眼底依舊殘留幾分冷意，顯然是疑慮未消。
她心中隱隱有了幾分煩躁。
“要是沒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喬綰下了逐客令，並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還需要繼續整理老爺子的病案，分析研究他的病情和後續治療方案，沒時間跟你浪費。”
語氣生硬，代表說話之人心情不佳。
墨景湛一時沒吭聲兒。
敢跟他這樣說話，甚至直接下逐客令的，喬綰是第一人。
墨景湛臉色沉了沉，散發的冷氣侵襲房間內的空氣，四周的溫度驟降。
喬綰彷彿對他的情緒絲毫未覺。
她繼續低頭研究病案，將墨景湛晾在一旁，任由氣氛僵滯。
誰還沒點脾氣了？她心裏想。
這時，傭人急匆匆地趕來，連敲門聲都帶着慌張。
打開門，看到房內的墨景湛後僵了一瞬，隨後又對喬綰焦急道：“喬小姐，老爺子突然抽搐，嘴裏還唸唸有詞的，你趕緊去看看吧！”
喬綰動作一頓。
反應過來，抓起藥箱直奔老爺子的房間。
藥箱裏裝了不少她常用的醫療器具，提起來還是有些喫力的，但想到老爺子的突發情況，喬綰咬了咬牙，忍着喫力，並沒有放緩腳下的速度。
下一秒，手裏的藥箱驟然輕了。
她轉頭，便看到墨景湛接過了藥箱，黑眸掃了她一眼，淡淡道：“給我吧。”
心情突然有些複雜的喬綰：“……”
這個男人，一手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玩得可真好。
趕到老爺子的房間。
喬綰推門進去，眼底劃過一抹意外。
二夫人在這裏就罷了，喬星然怎麼也來了？
喬星然正坐在老爺子牀邊，抽抽噎噎地哭，眼睛都紅了，看着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兒。
“老爺子，您一定要撐住啊。”
二夫人在一旁關心又慌亂，“醫生馬上就來了，你可千萬別嚇唬兒媳婦。”
二夫人從椅子上起身，朝喬綰的方向過來，“你可算來了，老爺子爲什麼會突然抽搐？”
“我看過情況才知道。”喬綰淡淡道。
頓時，背對着門口的喬星然身形僵了一瞬。
這個聲音……怎麼這麼像喬綰？
可是，喬綰早就被老爺子趕出墨家了，而且她也從未聽說喬綰還會醫術，怎麼可能是她呢？
喬星然不敢相信地轉頭。
她差點失態變色，還好多年混跡娛樂圈，讓她練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她強行控制住面色了。
竟然真的是喬綰！
她居然還能混進墨家，而且……
喬星然看了一眼喬綰身後的墨景湛，掐了掐手心。
墨景湛對喬綰的特別，不減反增！
短短几秒時間，喬星然內心百轉千回。
喬綰不在意她現在想什麼，擡手接過墨景湛手裏的藥箱，去查看老爺子的情況。
“景湛。”
喬星然咬了咬脣，眼眶還泛着紅，溼漉漉地看向墨景湛，“我聽說了爺爺的情況，所以纔過來看看，沒想到剛剛爺爺突然就……”
她一臉無措，格外惹人憐惜，但凡是個懂憐香惜玉的男人，此刻心臟只怕早就軟成了一灘水。
可墨景湛不是。
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喬星然，漆黑的眸底絲毫沒有動容。
隨後，將視線放到喬綰身上。
看着喬綰認真專注的模樣，墨景湛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黑眸飛快劃過一抹不宜察覺的懊惱。
應該是他想多了，她沒有別的意圖。
剛剛不該去直接質問她，好像確實有點過分……
牀邊，老爺子的抽搐症狀已經被控制住，喬綰收拾好藥箱。
她看向一直守在房間的傭人。
“我離開後，有誰來過這裏？”
喬綰神色平靜極了，語氣也不見咄咄逼人。
可傭人一對上她的眼神，便不由得心底發怵。
她從前只見在湛爺那裏見到過這種眼神，沒想到這位喬小姐，居然也能有這麼凌厲懾人的目光。
“有好多人……都來過。”傭人答道，“除了墨家的人，還有許多客人來探望，具體都有誰……我、我記不清楚了。”
喬綰的眉頭擰了起來。
“怎麼回事？”
“我之前特意叮囑過，老爺子靜脈輸液的滴速不能調快，否則極易引起心源性休克進而導致死亡。”
喬綰沉着臉，看了一眼透明輸液管上的調節器。
“剛剛老爺子之所以發生抽搐，就是因爲有人調了滴速，讓藥物輸入過快。”
聞言，墨景湛的臉色也沉了沉。
顯然是有人知道這個原因，故意神不知鬼不覺地調了滴速，想要害死老爺子。
“程離。”
他冷聲吩咐，“去查，剛剛來過房間的所有人，除了登門的客人，也包括墨家的每一個人！”
有嫌疑的人，誰都逃脫不了！
“是！”
程離領命出去。
聞言，二夫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眼神閃了閃，最終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她又不是故意的，今天來探病的那麼多，肯定查不到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