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墨此刻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雙眸望着離微揚。
而離微揚卻是望向了雨中的那兩個人。
南宮驕被小貨車撞飛了出去,他倒在了地上,池承在剎那間的驚慌之後,飛一般的撲向了南宮驕,她嚇得六神無主,想當初她就是車禍才昏睡了十一年,如果南宮驕有事,她會自責到死的
“驕”池承撲進了南宮驕的懷抱,“你怎麼樣你怎麼樣了”
“我沒”南宮驕的話還沒有說完,池承的脣就顫抖的吻了上去
雨霧之中,離微揚隔着玻璃窗,她只看見風雨飄搖之中,有兩道影子在重疊,在不斷的重疊着
其它的一切,她都已經是看不清楚了。
她像是一個不受自己控制的機器娃娃,就這樣的坐立於車上,任外邊喧囂不已,任風雨飄搖,任雷聲轟隆。
這一剎那,她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情緒,沒有了呼吸,甚至感覺是,沒有了一切。
赫連墨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去天文臺爲什麼不先看天氣預報爲什麼要選這道路
可是,任他砸着,這道路一時半會兒也疏通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離微揚,看着離微揚一寸又一寸的被痛苦淹沒,一寸又一寸的被傷心侵蝕。
她真的很特別,此時的她,目睹丈夫和遭遇車禍,安靜得像是一朵花。
對了,他曾形容她是空谷幽蘭。
對,就是空谷幽蘭。
她的安靜,全是溢滿了傷心。
而離微揚的眼睛,一片空靈。
她自己都不知道窗外還是什麼景色了,所有的喧囂都與她無關,所有的謊言和真情,也都和她無關,所有的柔情和鐵血,亦都與她無關。
她這一刻,心痛得不知道再痛。
哀莫大於心死
終於,她的車門被打開來,雨霧之中,她看到了赫連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了車,他打着一把黑色的大傘,傘把是金色的光芒,將這一刻的雨景襯托得都在發亮。
“跟我走吧警察還沒有來處理,估計這裏要疏通還要一段時間,我們走到前面,另外截車離開就是了。”赫連墨伸手給她。
離微揚機械的走了下來,然後被赫連墨拿傘遮住離開。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坐在了出租車裏的,她只知道,她離開了那片再也不想見的地方,再也不想見的男人。
沉默,無盡的沉默。
這沉默壓抑不已,於是赫連墨找話題來說。
“冰美人,我們現在還是去天文臺吧”
“雖然今晚沒有星星看,可是看雷鳴閃電也行。”
“可是,雷鳴閃電會不會嚇壞這小子”
終於,將話題繞回到了孩子,離微揚有了絲絲的表情,她伸手撫上了小腹處,聲音輕得像是在飄一樣:“赫連墨,我餓了”
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也只有很簡單的三個字。
赫連墨只覺得,她就是有吸引他的理由,她在安靜了這麼久之後,只有“我餓了”三個字,她是一個習慣將傷痛掩埋於心中的女人。
離微揚真還凝神的想了想,然後認真的道:“喫川菜。”
赫連墨馬上就音調變高:“那可是辣的”
“對,辣的。”離微揚似乎不受剛纔車禍現場的那一對男女的影響,還和赫連墨討論着喫什麼。
赫連墨應了下來,如英雄就義一般:“好,就辣的”
香城有一家很出名的川菜酒樓,赫連墨自然是帶她來最好喫的這一家,兩人落坐,赫連墨自小生長在官家,雖然尊貴但卻也紳士體貼。
他親自爲離微揚拉開了椅子,扶她坐好,這才坐在了她的對面。
看着滿桌的菜色,琳琅滿目,卻又辣味撲鼻,赫連墨雖然是豁出去了,但是還連打了幾個噴嚏。
離微揚安靜的坐着,小臉上有些蒼白,菜色裏有着鮮紅的辣椒,似乎這樣能將她俏麗但蒼白的小臉上映出幾許紅暈來。
她看着菜色,然後又望着不動筷子的赫連墨:“你不喜歡喫辣嗎”
赫連墨拿起筷子,眉眼一挑:“不喜歡”
他揀了菜來喫,仍然是辣得他吸了一口氣,他馬上衝服務員叫道:“小二,上酒”
離微揚看着他紳士翩翩,此刻有幾分狼狽,而一向桃花正旺,此時也是花落滿地的殘景。
她則是手拿筷了,夾了紅紅的辣椒來喫,喫在了嘴裏,辣味瞬間充斥着口腔,然後迅速的擴散至身體的每一個感官。
一種噬骨的辣味,刺激着她的淚腺,讓她這一瞬間,清冷而空靈的雙眸,就盈滿了水霧。
她卻是非常淡定的將嘴裏的辣椒吐出來,盛在了白色的碟裏,然後凝視着赫連墨道:“我也不喫辣”
赫連墨正在喝酒,他差點被酒嗆到。
正欲調侃她時,看見她的雙眸有淚光在閃動,這個堅強的女人啊
爲什麼她就是這麼特別啊連流個淚也讓他覺得是獨一無二的呢
擁有堅強外表的她,包裹着內心的柔弱,她來喫辣椒是假,她想借辣椒的味道哭泣一場是真。
赫連墨執着酒杯,卻是沒有說話。
離微揚似乎也當他是空氣,淚腺被辣椒給刺激得馬上就如小溪一樣嘩啦啦的流
“好辣好辣”她邊咋舌,還一邊低語。
但赫連墨分明聽見的是心碎的聲音,好像聽見的是,她的心好痛好痛
知道別人的傷心痛苦,卻又不揭穿來,也算是一種愛的表現吧
赫連墨發現,他對這個女人的心有了感覺了。
忽然,離微揚的小腹一鼓,她輕呼了一聲,來自於生命的悸動,讓她瞬間是熱淚橫流。
那些積存了多日的淚水和委屈,這一刻裏,就像奔流的小河。
而這一次的淚水,也是師出有名。
最後,赫連墨見她哭得是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伸手擁着她纖細的身子,“不哭,他們算個屁”
或者是覺得他這話有點直白了,於是又道:“不哭,這辣椒算個屁”
而
離微揚似乎是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一樣,淚水更是洶涌澎湃,似乎是傾巢而出般。
她將頭靠在了這個男人的胸膛上,任淚水打溼他的寶藍色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