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久澤折了根長樹枝, 拍打在濃密的草叢間驅趕蛇蟲。他一邊自我埋怨,一邊跋山涉水, 以期找個乾燥的窩點宿上一晚,明兒再從長計議。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葉久澤忽地扭頭看向身後,卻發現林間除卻沙啞的風聲與影影幢幢的樹影, 再無多餘的事物。
可他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綴在後頭, 那種讓人脊背發寒的視線時有時無, 燒得他心慌。
靜默了幾秒, 他假裝無事發生地轉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膝蓋微曲狂猛發力
頃刻間,他以極致的速度躥入高空, 留下一道天藍色的氣勁,烙下一個讓人望塵莫及的背影。
“吱”
有尖銳的嘯聲在身後響起, 劇烈的摩擦聲刺破空氣的阻力,粗壯的黑影化作妖魔,由下往上地扭曲升騰,企圖捕獲不安分的獵物。
冷汗順着臉頰滑落, 葉久澤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沒命似的逃竄, 興不起半分抗爭的念頭。
那是什麼樹嗎
後頭未知的生物太過龐大,枝幹展開時遮天蔽日, 結成一張密實的網。他之於它, 猶如蒼蠅對上電蚊拍, 即使一擊不死,也得失之二三。
在他還未熟練掌握這個身體的所有技能之前,冒然迎敵並非明智之舉。
幸好他先下腿爲強,要是晚走一步,怕是連皮帶骨都被拆了吃了。
葉久澤慌不擇路地跑了很遠,直到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消失不見,方纔撐着腿喘氣,像一條脫水瀕死的魚。
八成是廢了,一年的運動量都在今晚了
“嗷”
遙遠的方向傳來野獸的嚎叫。
葉久澤:
他到底是落在了什麼鬼地方
夜還很長,明月高懸。
葉久澤耗了半小時尋到了一處枯敗的灌木叢,正準備拾掇一些生火取暖,哪知扒開枯枝爛葉,竟發現上頭沾滿了黏糊糊的液體。
沒有燈光的夜,他看不清液體的顏色,可它濃重的腥味充斥鼻尖,再搭配黏稠的質感,讓他不禁懷疑有誰在這兒打了一炮。
這品味也是沒誰了,打炮好歹找張牀不是,灌木叢算什麼不嫌硌得慌嗎
槽多無口,葉久澤扯了幾根草嫺熟地揩去手指上的不明液體,麻利地劈砍着灌木,收拾出一個不小的空間。
但漸漸的,他停下了動作。
灌木深處,依舊佈滿了黏膩腥鹹的液體。許多交叉的枝幹被摧折,雜亂無章地墜在一處,就連矮小的草葉都印出塌陷的痕跡。
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只聽得在死寂的角落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咕嚕聲。
理智告訴他:傻逼快點撤吧死在荒郊野嶺沒人給你收屍
情感告訴他:看一眼,就看一眼瞅瞅那是啥
猶豫了半晌後,葉久澤還是邁開了腿,朝着灌木深處走去。講道理,如果真有兇獸,早在他砍柴的時候就撲過來了,何必蟄伏這麼久呢
他撥開了一層層凌亂的灌木,藉着月色的光輝,勉強看清了湮沒在雜草碎石中的生物
臥槽
一隻動物幼崽,瞧着不過兩個巴掌大小,有着一身雪白的毛髮,渾身沾滿了褐色的“泥漿”
它似是昏迷了過去,倒在髒兮兮的亂木中,小肚皮時起時伏,一副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
當他輕手輕腳地托起這隻幼崽細細打量時,腦子裏不禁冒出了柴犬的形象。
它似乎是白柴
葉久澤抽了抽麪皮,覺得自己跟狗真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可到底是瞧見了,隨意扔了讓它自生自滅不好吧
且,這隻白柴幼犬,受了很嚴重的傷吶它的左前肢被利器切下,切口平整見骨,一看就是人類所爲。
它的咽喉至腹部被剖開了一道口子,傷勢不深,卻架不住血流不止。也是直到此刻,葉久澤才發現,它周身的黏膩並不是泥漿,而是一塊塊乾涸的鮮血。
也不知是誰這麼心狠手辣,居然對一隻幼崽下毒手什麼仇什麼怨啊真是
所幸白柴命大,失血這麼多還不死,當真是小強中的精英了。
“嘖,遇到爸爸我,你命不該絕啊。”
葉久澤低喃了一句,從揹包中掏出了上品止血散和星虹泉,混搭攪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給懷裏的白柴灌了下去。
隨後,他掏出一張厚實的熊皮裹住白柴,將它安置在柔軟的草葉上。
他如今的身體可不是七秀奶媽,能做到奶一口就讓白柴生龍活虎的地步。純陽作爲一個輸出職業,能曉得給它灌個止血散已經不錯了。
所以,是生是死,就看白柴自己了。
做完心裏建設,葉久澤捧着灌木開始生火。夜越深氣溫越低,他需要取暖,更需要靠火光來驅逐野獸。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他幾乎忙成了陀螺。
而當微弱的火光慢慢升起,演變爲熾熱的長舌時,葉久澤舒心的笑意還來不及展開,腕間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手中的柴火落地,他扼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見上頭妖嬈的花紋旋轉扭曲,飛快地轉變着數字300小時00分00秒。
他瞪大了眼睛
猛地,他記起了一段話
我相信俠士有一顆博愛而偉大的心,也希望俠士能用這顆赤子之心去感化那些受過傷害的小動物。
給予他們溫暖和愛,在他們匱乏而偏激的世界中留下真善美的痕跡。
火焰的溫度驅散了寒冷,猶如一束希望之光,徹底照亮了葉久澤迷茫的心。他記得,達到一定的指標後,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他忽然轉頭看向熊皮中裹着的白柴,晶亮的眼神中流露出滿滿的期待和喜悅。
伸手將它抱入懷中,葉久澤火烤着五蓮泉,取出梨花絨蘸着溫水,耐心地梳洗着白柴的毛髮。
乾涸的血跡褪去,猙獰的傷口包紮
命運的齒輪瞬息契合,夜幕中的星子倏忽間發出璀璨的華光,又無聲無息地湮沒在月色的雪輝中。
溫暖驅散了冰冷,枕着柔軟的皮肉,躺在熊皮中的白柴眼皮微抖,張開了一道縫隙。
“噫,居然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軟糯的女音。
神智回籠,他發現自己被包裹在褐色的皮子裏,貼着一個人類幼崽的肚皮,烤着金色的火焰,渾身虛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