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的女子躺在牀帳之中，裏面燒着地龍，女子翻了個身，接着睡。
桃枝也在屋子裏。
陸晏安在門口吹冷風。
桃枝頻頻看躺在牀榻裏的女子，她看了看外頭臉色蒼白的陸晏安。
可憐……桃枝嘆了口氣，索性一屁股坐在白昭的牀榻旁邊不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晏安逐漸麻木。
白昭這纔打開門讓陸晏安進來伺候。
白昭也有不少伺候的人，但是基本上都是在院子裏做雜活，不能夠近身伺候白昭。
姑奶奶坐在屋子裏，讓陸晏安去御膳房取菜，讓陸晏安一個人去。
陸晏安臉上蒼白，身體早已經被凍得僵硬了，但是他知道他唯有聽從，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他拖着僵硬的軀殼一步一步走宮牆在走廊之中，過往的人都要瞧上他一眼。
他昨日打掉了月康手上的杯子，整個皇宮都知道了，特別是他還活了下來……
畢竟從前月康處罰人從來不會叫人活着。
他到是成了唯一一個。格外引人矚目。
“瞧瞧他就是那個罪臣之後。”
“嘖嘖嘖，本以爲去伺候長公主升了職呢，誰知道不長眼居然打碎了月康公主的杯盞……”
旁邊兩個宮女眼裏的嘲諷之意絲毫不加以掩飾，對陸晏安指指點點。
陸晏安頓住腳步，他知道他的背後又沁出了血跡。他目光略微帶着些許的陰狠，舌尖微微頂了頂上顎。
那兩個宮女瞧見陸晏安絲毫不掩飾的兇意，皆是一愣，然後莫名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什麼看，你敢做，還不敢讓人家說嘛？”
“罪臣之後！沒有根的東西……”
兩個宮女反應過來，她們爲何要怕這個陸晏安，他罪臣之後，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更加卑劣。
他本就應該隨着貪污的丞相一起去死，僥倖活了下來，也只能做衆人嫌棄的那一個。
陸晏安去了御膳房，一路上經受了許多人的冷眼。他隱忍不發。心中的戾氣越發增長。
等到陸晏安去廚房拎了一盒喫食出來，走到無人的角落。
卻被幾個太監團團堵住了。
他們推搡着陸晏安，陸晏安拎着的食盒掉在了地上，裏面的喫食灑了一地。
他之前突然高升，自然是酸了不少人的。
可是昨天被月康公主責罰，彷彿一瞬間，又跌落到谷底。
他身負重傷，長公主還叫他出來幹活，可見對他也並不是非常重視。
所以這些人才敢過來找他麻煩。
他背後傷口沒好。拉扯之中，傷口裂了。他明顯能夠感覺背後出現溫熱，隨之而來的就是刺骨的溼潤。
他後背都已經被鮮血泌溼了。
再後來……他意識逐漸淡薄。只覺得渾身疼痛難當。
剛剛那羣人，他們特意圍在這裏，就是爲了毆打他。
他睜開眼，不知道自己在雪地裏躺了多久。
忽然鼻子裏出現甜甜膩膩的味道，女子撐着一把油紙傘緩緩的蹲在了陸晏安的面前。
她眼角含着淺笑，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的溫柔。
但是陸晏安卻覺得她那是嘲諷，她在嘲諷他一無是處，被一羣人歐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瞧瞧。疼吧？”女子嗓音柔和，帕子輕輕的擦拭着陸晏安的臉上的血跡。
動作輕柔的彷彿在輕輕的擦拭難得的珍寶。
女子袖口微敞，溫熱的氣息始終縈繞在陸晏安的鼻端。
“你也瞧見了，在這深宮之中，若是低頭做小那就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姑奶奶淺笑道，手上的動作仍然沒有停。
陸晏安嘴脣張了張聲音沙啞，讓他張口都覺得困難，甚至喉嚨裏都瀰漫着血腥味。
“我知道了，你父母親的事情，都是因爲處處忍讓，才叫人誣陷，否則，你又怎麼平白無故成了罪臣之子？”女子嘆了一口氣，彷彿十分惋惜，但是嘴角的笑意的確讓陸晏安忽視不掉。
她依舊在嘲諷他。
她處處都在嘲諷他。
“誣陷你父母的人，你可恨？”女子細白的指尖從少年俊逸的眉眼劃過。她歪頭，中間的紅色硃砂痣越發顯得她整個人柔和。
可是猶如菩薩一樣的人……卻在此刻助長着陸晏安心裏瘋狂增長的戾氣。
男子躺在雪地上，臉上脖子上都是殷紅的血，他知道，這些血都是他的。
他本來就是受傷了，對於那些人的毆打，毫無任何的還手之力。
少年本就容貌俊逸，卻在身上添上了幾分凌亂的美，紅色的血跡沾染在他的身上居然還增添了幾分頹廢的氣息。
真是……他心裏越是絕望，在白昭看來就越加的閃心悅目。
“你瞧瞧他們，他們欺負弱小，毫無憐憫……這些年，他們沒少欺負你吧？”
女子平緩的語氣讓男子本就虛無的眼睛瞬間出現了焦距。
“恨嗎？
想報仇嗎？
那你要自己先強起來，否則還不是爲人刀俎”
女子輕飄飄的語言帶着莫名的扇動。
男子嘴脣微微顫抖，他忽而抓上了白昭的手腕。陸晏安的手冰涼無比，讓姑奶奶都不由得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求長公主助我。”他眼裏出現聚焦，一雙手，冰涼無比擡起手，抓住白昭的手腕。似乎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助你也不是不可，但是我能得到什麼呢？”女子任由陸晏安抓住自己的手腕另一隻手撥弄着他略顯凌亂的髮絲。
聲音柔和，但是陸晏安聽得出來，她想要以等價的方式來換。
她剛開始不就是這樣想的嗎？
“好……我什麼都答應你。”身上的疼痛似乎越來越明顯，他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復仇，傷害過他所有的人都不能活。
面前的白昭亦不能倖免。
白昭從紅木匣子裏掏出了一粒藥丸，塞進了陸晏安的嘴巴里。
“喫下這藥，日後你就算是我的走狗，這毒藥的解藥只有我纔有。乖乖聽話……我什麼都會給你。”
陸晏安失去意識了，回答白昭的，只有他滿是血液墜落在雪地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