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不擇手段呢？
只聽蘇央平靜卻泛着明顯的勢在必得：“蘇漾，我們公平競爭吧。”
這句話一入耳，蘇漾忽地笑了。
她纖細蒼白的手臂支撐着身體仰坐起來，有片刻斂下的雙目裏掠過一絲狠意。
再擡頭，她神色中莫名刻着不易察覺的涼薄，笑意不減，“好啊。”
蘇央起了身，上下看她一眼，“你好好養胎。”
話畢，很快病房裏就只剩下蘇漾一個人。
潔白到一塵不染的病房，靜悄悄的，除卻蘇漾愈發粗重的呼吸聲以外，什麼動靜都沒有。
蘇漾胸膛裏的一顆鮮活的心，說不出的麻木。
痛麼？
她感覺不到。
怕麼？
不怕。
不怕蘇央做什麼，也不怕闕雲丞會離開。
可是爲什麼一想到闕雲丞有一天會離開自己跟別人在一起，她的情緒還是會有所掀動。
情緒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從她的腦海裏、內心深處把那份她不願意承認的心痛與不捨拉了出來，然後活生生地攤在她面前讓她看。
不僅如此，它此時彷彿還在向她叫囂着，嘲諷着：蘇漾你看看，你在難過，你在悲傷！這就是你撞的南牆，快塌了！
情緒翻涌到一片狼藉時，病房的門開了。
在看見闕雲丞的時候，蘇漾真的好想一巴掌扇過去。
可是她沒理由，是她沒資格。
橫插一腳的人是自己，他們都是無意的，可……拉她入局的人是闕雲丞，如今要跟她公平競爭的是蘇央。
她平白無故地要爲自己的婚姻而戰。
真是可笑。
“老婆？”闕雲丞歪了下頭。
他依舊意氣風發，西裝革履，怎麼看都是顯貴門第的少爺，只是如今雙眸中染着些許紅血絲，或多或少有些憔悴。
蘇漾不說話，只是看着他。
把手裏帶來的晚飯放下，他拉着坐椅坐到蘇漾面前，一言不發地把飯盒打開。
香味頓時瀰漫在病房裏。
他用勺子盛着飯菜送到蘇漾嘴邊兒，柔聲道：“乖，張嘴。”
蘇漾不動。
闕雲丞深深地看她，耐性十足，哄說：“老婆，你瘦成這樣了，哪怕孩子撐得住，你自己也受不了。”
“來。”
“啪嗒——”
蘇漾手輕輕一揮，飯菜和勺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他似是愣了下。
不過很快，闕雲丞彎下腰去撿，安靜地把飯菜收拾乾淨，給勺子清洗消毒，於是重新坐回來，重複着同樣的動作給她餵飯。
蘇漾垂眸，“我不餓，你喫吧。”
她的冷淡很直白，闕雲丞忽然靠近，嗓音沙啞：“老婆，怎麼樣你能喫一點？你要是現在生氣，你打我兩下消消氣？”
“我要出院。”蘇漾不想待在這裏，視野裏全是白花花的東西，看着壓抑。
聞言，闕雲丞猶豫片刻，“好。”
他做事素來果斷，聽從蘇漾的意思，當晚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離開醫院之前，闕雲丞給她左三層右三層的套衣服。
蘇漾都快喘不過氣了，“闕雲丞，我要捂死了。”
闕雲丞沒擡頭，專注地給她保暖，“不行，外面太冷了，好了，穿好了。”
“放我下來，我能走！”蘇漾掙扎。
男人低聲道：“不要動，前面就是車。”
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車上，一條毛毯蓋在她的雙腿上，闕雲丞親自駕車往家趕。
“是回丈母孃那裏還是我爸媽那兒？”闕雲丞問她。
蘇漾不想讓父母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但也不想把情緒帶給公婆，“回你的房子。”
“好。”
-
一回到他們的家，蘇漾一擡頭就看見客廳裏那張特意被闕雲丞放大掛在那裏的婚紗照。
他當時笑得真燦爛。
可他那時候在想什麼呢？
是以爲她是蘇央吧？
蘇漾沉默着進了家門，她懷着雙胞胎，已然八個月，行動不便，上個樓都費勁。
她自己扶着扶手，艱難地一步步往上爬。
就在此時，身體忽而騰空，蘇漾一驚。
眼底頓時映着闕雲丞那張沉靜的側臉，他抱她似乎很輕鬆。
到了臥室，闕雲丞把她放下來，他道：“我去給你做飯，你想喫什麼？喝碗湯好不好？”
蘇漾沒搭理他。
闕雲丞也沒有等她回答，自顧自下樓去做飯。
新別墅，自打她懷孕後就沒回來，所以也沒安排傭人，任何事都得他們親力親爲，如今蘇漾懷着孕，那隻能闕雲丞去做。
孕晚期，蘇漾尿頻，可哪怕家裏是坐便，她褲子也脫得費勁。
有點憋不住了。
蘇漾皺着眉頭扶着馬桶，她不想尿褲子……
可事與願違，如今的她根本憋不住……
衛生間的門這時候被人推開了。
那一刻，蘇漾心裏的難受與憤怒都涌進了眼裏，但更多的卻是難堪。
她一個健全的大活人，居然尿褲子了。
“你出去。”
闕雲丞看着她那個姿勢站在那，兩步靠近過來，彎下腰突然伸手。
“你幹什麼！”蘇漾猛地後退一步，有點抗拒他的靠近。
況且她現在還尿了褲子。
闕雲丞蹲下來，柔聲問：“是不是褲子溼了？脫下來，我給你換。”
“你別……”
可她彎不下去腰，只能硬生生看着闕雲丞把她溼掉了的褲子脫了下去，然後放到籃子裏，又讓她別動隨後走出去。
不到半分鐘，一條新的寬鬆褲子被他拿了過來，“擡腿。”
他伺候着蘇漾換上褲子，期間還替她清理了下衛生。
等蘇漾不看他一眼準備離開的時候，她餘光瞥見闕雲丞竟然直接動手去洗那條她尿溼了的褲子。
她目光恍惚，攥了攥手指，心裏說不出來什麼滋味。
重新躺回牀上時蘇漾的臉還是熱的。
這是她第一次尿褲子。
走神間，闕雲丞已經過來了，他站在牀邊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拿出什麼儀器坐到了她的身邊。
“咱倆聽聽孩子的心跳。”
如今這個月份，能夠聽得特別清晰。
蘇漾的心情原本是沒有起伏的，可直到聽到那有力的一陣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她的心猛揪了一下。
闕雲丞笑起來，眼裏都是光芒，“老婆，你聽，咱們孩子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