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他們初見時，他的矜貴儒雅；
到後來他替自己教訓連城時的果決狠辣；
婚禮上他單膝下跪的虔誠真摯；
如今面對未知的未來他的勇敢擔當。
一幕幕都刻在了蘇漾的記憶深處，在這一刻，全部憑空一股腦的冒了出來。
她不敢哭出聲，怕自己的哭聲讓闕雲丞察覺到什麼。
屏住呼吸，將顫抖和哽咽拼命往下壓，她咬了咬牙，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闕雲丞顯然一怔，他似乎正欲說什麼，可當反握住對方的手時，他平坦的眉心立刻緊攏，於是慌忙地鬆開了手。
看着自己被甩開，蘇漾卻沒有半分不高興，只覺得心頭更是刺痛連連。
他認出自己了。
是。
闕雲丞摸得出她的手，他因爲那一下的動作，導致身體平躺了下去，疼痛一瞬間讓他臉上的血色倒退，痛到額頭上滿是冷汗。
“闕雲丞，你……”蘇漾趕忙把他扶着側身躺着。
“你走開！”
他聲音發慌，雙眼看不到，似有幾分迷茫和蘇漾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害怕。
“媽……”
“媽！”他一邊忍着痛苦一邊大喊。
闕夫人從門口跑進來，看見這一幕抿脣偏過頭，“媽……在呢。”
“把她拉走，拉走！”闕雲丞胡亂地揮舞着手，似是想要趕走蘇漾。
“闕雲丞。”
一聲呼喚，讓闕雲丞僵了下。
蘇漾站在牀邊，靜靜地望着他，“不是你說的不會離開我的嗎？這纔多久，就說話不算話了？”
門口的闕夫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其實作爲母親，她當然看得出來兒子有多在意兒媳，而正因爲在意，所以纔不願意拖累她的後半輩子。
聽到她的問話，闕雲丞面色沉冷，忽然有種陌生感，“蘇漾，你以爲我真愛你？”
蘇漾的心尖猛地一墜。
她攥了攥手心兒，對自己說：這是闕雲丞用的伎倆，他這是在逼自己離開，所以不必在意。
“其實我怎麼會沒有後悔過娶你呢，明明我想要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但闕家家大業大，無數雙眼睛日夜盯着，我要是跟你分開，指不定要落下多少的閒言碎語，反正都是一模一樣的臉，娶誰都一樣不是麼。”
“而現在出了事，也恰好給了我一個機會跟你離婚，而你拿走了我的財產，縱然有一天有人知道了，也不會說我闕家薄情寡義，至於孩子，我會給撫養費，一年一個億，如果生了病需要住院我會承擔全部。”
“所以，你可以走了嗎？一會兒會有人來照顧我。”
蘇漾靜靜地聽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當病房的門關上的那一刻，闕雲丞牙關緊咬，世界裏漆黑一片，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死死地抓着身上的被子，因爲太用力，手臂都在顫。
走了好。
就在他鬆了口氣的時候，病房的門卻又打開了。
蘇漾端着一盆溫水，將櫃子那邊放着的毛巾拿過來，她打溼毛巾又擰乾，走過來捏住闕雲丞的下巴準備給他擦擦臉。
他猛地推開蘇漾，在聽見咣噹一聲響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抓。
可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蘇漾倒是沒有摔痛，只是跌倒了而已，自顧自爬起來，撿起毛巾重新打溼。
靠近牀邊，她忽然用力將闕雲丞偏過去的臉掰了過來，就在闕雲丞準備再說什麼狠話的時候。
蘇漾俯下身，溫熱的脣堵住了他的嘴。
闕雲丞的睫毛一陣戰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無情，溫柔也找不見半分，除卻愣住，他好像沒了反應。
蘇漾不敢多碰他，親吻過後，她抵着男人的額頭，輕聲呢喃：“別說那些話故意傷我心了，好不好？”
一聲幾乎是帶着哀求的言語，狠狠地扯了下闕雲丞的心。
他咬了咬牙，最終平靜道：“我沒故意，只是在說事實，你信不信由你。”
蘇漾靜默地給他擦臉擦手，神情自若，“你是我的丈夫，我不管你怎麼想，在我眼裏你就是我的丈夫，我嫁給你，跟你有錢沒錢沒關係，你健康我自然高興，你不健康我也能照顧你，在我確定我喜歡你那天，我就想啊，我得愛護好這個男人，纔對得起他爲我做過的那些。”
替他擦完臉和手，蘇漾把闕夫人一早就放在那邊的粥拿了過來，還沒完全涼，溫熱的。
她拉過椅子坐在牀邊，“張嘴，喫一口。”
“蘇漾！”闕雲丞低吼一聲。
蘇漾雙眸輕瑟，“嗯？”
“你走吧。”闕雲丞閉了閉眼睛，“你不離婚，我也會起訴離婚，你知道的，只要我想離，你阻止不了。”
蘇漾捧着碗安靜了下來。
在短暫的沉默之中，闕雲丞的心不知提到了哪裏，他甚至慌到忘記呼吸。
出口的話像是把雙刃劍，何嘗沒有刺痛自己呢。
“所以，你要跟連城一樣，欺負我麼？”蘇漾沒有帶怒氣，問出口的聲音有種可憐的味道，只叫人摧心剖肝的痛。
“自打有了孩子，你這輩子都烙上了屬於我的印記，跑不掉的。”她低着頭攪動着碗裏的粥。
闕雲丞閉着眼睛，不再回應她的話。
他的固執，冷漠全部擺在了臉上，像是心意已決。
雖然沒有真的親眼目睹過屬於闕雲丞的狠戾與無情，但蘇漾就是覺得他演得一點都不好，她怎麼忍心會不管他了呢，況且他本就是因爲自己才變成這樣的。
夫妻，不就是同甘苦共患難的麼？
“闕雲丞，你不要用這種方式讓我離開，我又不是傻子。”
闕雲丞忽然問了句：“你信我愛你麼？你真信麼？”
“不愛我你爲什麼救我？”
他道：“我是救孩子，不是救你。”
病房裏剎那間再次陷入了靜默。
闕雲丞忍着痛，握緊了左拳，努力壓制內心翻騰的痛意。
許久，她低下的眼泛紅湊近闕雲丞的耳畔，小聲的呢喃：“老公，你別不要我好不好？你跟我離了婚，連城跟凌仙一定會過來欺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