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言在桌面上鋪了一張乾淨的紙,爲他作畫,一株桃花很快鋪滿畫紙。
點綴完最後一片花瓣,鄆言放下毛筆,順手摸了季望春的喉結。
季望春乖乖地湊過來,靠在他胸前輕笑一聲,男人味十足。
鄆言卻道:“胡鬧。課堂之上,怎敢對師長不敬?”
“怎麼個不敬?”季望春勾長尾音,他是個行動派,嘴上說着,手已經行動起來。
鄆言抓住他做亂的手:“這就叫不敬。”
“那太傅怎麼怎麼懲罰我?”
鄆言在四周看了看,沒找到戒尺,只找到了大號的毛筆,放在手中輕敲,有些疼,不算過分。
季望春的呼吸有些急促,任由鄆言扒了他的衣服,把他推倒在低矮一些的案上。
鄆言手持毛筆,順着他的鎖骨一路往下,又高高舉起,似要落下。
季望春閉上眼睛,不敢看。
可下一秒,身上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睜開眼一看。鄆言卻拿毛筆蘸了墨水,在他身上作畫。
鄆言壓低聲音:“陛下美不勝收,不如做我的畫布,可好?”
不等季望春回答,他便站起身,走到窗邊把窗戶推開,陽光便透了進來,空氣中的浮塵清晰可見。
鄆言又找了別的型號的毛筆,果真一派要作畫的氣勢。
季望春衣服大開,躺在桌面上,自得其樂地看他作爲。
鄆言原本打算做些豔圖的,可看季望春這張臉,除了偶爾勾搭他時流露出些春意,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個合格的君王。
思來想去,他做了一幅江山圖。
最後落筆時,畫了一株象徵都城的牡丹花,以茱萸做花芯,一層一層在季望春胸前盛開。惹人採擷。
“好了嗎?”這不知是季望春第幾次這樣問,回答他的是一句“聒噪”,還有毛筆更加細微的觸感。
他撐在案上的腿都有些發抖了。
鄆言畫完最後一筆,這才站起身來細細欣賞。
滿身墨痕。
室內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守在宮殿外面的太監眼觀鼻鼻關心,卻是比方纔更加用心。
劉光來了。
喜子在殿外通報。
今日皇帝上完早朝居然沒去御書房,而是在寢宮,是以大臣都有些擔憂,便讓劉光來問候季望春,是否龍體不適。
季望春聽完之後,板着臉隨手拿了塊硯臺扔到門上,嚇了喜子一跳。
“朕是皇帝,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算龍體不適,宮中也有太醫,用得着他一個臣子指手畫腳?讓劉光滾,再有下次,朕讓他提前告老。”
喜子“嗻”了一聲,轉身時衣袖一振,好讓殿內人聽的清楚。
鄆言一言不發,季望春靠在他身上,“這個劉光,越來越肆意了。”
他這個皇位,全賴於太傅一脈,劉光是太傅的左膀右臂,平日裏對季望春的態度,多少有點挾恩圖報的意思。換作旁人,或許真會把他奉爲上賓,好生招待。
可季望春是皇帝,萬人之上,更何況對於太傅失蹤這事,他本就心虛,劉光還三番五次在他雷區蹦噠。
鄆言看着他,知道季望春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麼。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太傅,如果你在,劉光便不會這般放肆了。”
或許劉光是想刺激他,想要以身試法,把太傅逼出來也不一定。
季望春像個得意的孩子:“朕不會讓他如意的,太傅是朕的,也只能是朕的。”
鄆言因爲他肆無忌憚的佔有慾,鎖緊眉頭。
把季望春從自己懷中扒出去,鄆言覺得有必要再和他談一談:“你決心要把我關在宮中,永遠見不得人?”
“不,朕想要讓世人都知道,太傅是我的。”
“但,不是現在。”
季望春神色坦然,他能想得到,現在讓大臣們知道,原來太傅一直都沒離開都城,一直像個優伶一樣被他關在宮中,他會承受怎樣的風暴。
季望春不介意把說閒話的人都殺了,可他怕一旦太傅見到了藍天,就會迫不及待地離開他。
現在的他對於朝廷的掌控,還沒別人想的那般厲害。
等到朝中大臣全都換上他的人,他就可以昭告世人,太傅和他在一起了。
鄆言都要被他氣笑了。
從榻上下來走了兩圈,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喜子又來報,劉光那個流氓,坐在宮外不走了,非要親眼見到皇帝不可。
房內氣氛凝滯,季望春匆匆穿衣離去。
臨走前還命人嚴加看守鄆言。
鄆言從窗戶向外看去,殿外守衛森嚴,這還只是明面可見的。季望春說的暗衛,還不知道躲在哪裏呢。
季望春纔不管他這些虛的實的,命人把他拉到宮外打了十大板,才讓人把他接回去。
劉光武將出身,別說十板子了,再加十板也扛得住。他問道:“雖說現在天氣炎熱,可陛下也要龍體爲重,荔枝不可多喫啊。”
季望春微微擡頭,睥睨着他:“多嘴。”
劉光笑嘻嘻地被人擡走,季望春問喜子道:“你說,他發現了沒有?”
喜子不敢多言,只作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彎下腰不敢看皇帝的臉色。
季望春一摸自己的脖子,指尖沾染一些墨痕,不由得臊紅了臉。
走的匆忙,他身上那些痕跡還沒來得及洗。
天氣炎熱,一出汗墨跡就化開了。
季望春再顧不得其他,匆匆趕回。
誰也沒想到劉光會去而復返。
季望春身上還帶着水氣,就因爲劉光去而復返,硬闖寢宮,還搶了禁衛軍的劍,挾持了太傅。
劉光雙眼都紅了,扯着嗓子破口大罵:“季望春你個昏君小子!我就說你不安好心!早知你是這樣的人,我寧可扶持勤王登基,也不會做你這個下三濫的臣子!”
季望春陰沉着臉:“你先把劍放下。”
那把劍是架在太傅脖子上的。
鄆言也很無奈,他壓根沒想走,誰知道劉光心細如髮,僅從皇帝下令讓時旺多送些荔枝來,就猜出他被皇帝關押在宮內。
若不是拿他做人質,只怕這些禁衛軍早就把劉光殺死幾千遍了。
劉光罵的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宮中鉅變,朝中一些肱骨大臣已經得知消息,匆匆趕來。
都看的那個光鮮霽月的太傅,現如今披散着頭髮赤着腳,手腕上還帶着自殘的痕跡,身後就是皇帝寢宮。
一時之間,大臣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皇帝竟然把自己的帝師拐上牀了,這可是遺臭萬年的驚天醜聞啊!
任誰都看出來季望春身上的殺氣了,只怕在心中,早已把劉光凌遲處死。大臣們噤若寒蟬,也不知該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
“你到底想要什麼?放開朕的太傅!”
“我呸,你還想把他繼續關在宮中,做你的胯/下之臣?”劉光情緒十分激動,鄆言卻淡定無比,甚至撓了撓有些癢的鼻尖。
看到那些老臣探尋的目光,他也不好解釋,此“胯/下”非彼“胯/下”吧?
季望春被他氣的口不擇言:“有何不可?天下都是朕的,太傅也是!”
“你有沒有問過太傅的意見?你敢說,他願意陪你這個昏君過這種淫/亂的生活?他志在天下,你卻,你卻……”劉光一時詞窮,他痛心疾首。
鄆言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認同。這種吃了睡睡了喫,時不時被人拉起來做運動的生活固然好,可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季望春看他附和,眼神中閃過受傷,垂下的手在龍袍的遮掩下捏成拳頭。
要他放棄太傅,做夢!
他陰森地擡頭,威脅道:“你貿然闖入寢宮,就沒想到自己家人的安危嗎?”
“我已經派人到你家中,你若傷太傅一毫,你的親人就會人頭落地。不僅如此,在你死後百年,劉氏族人男爲奴,女爲……”
“夠了!”鄆言打斷他的話,語氣淡淡,“天下之言衆多,衆口悠悠,皇上今天殺得了劉光,還能殺盡在場所有的臣子嗎?”
“只要陛下殺不完,就會有人把今日之事傳到天涯海角,大慶國都會知道,陛下是個怎樣的君王。”
右相也及時站出來:“是啊陛下,太傅說得對,還請慎重考慮。”
其餘大臣也三言兩語地勸說。
季望春低垂着頭,聲音受傷:“太傅也想離朕而去?”
鄆言一時無言,右相又站出來道:“有太傅之才,是大慶國之幸。陛下應當爲太傅升官加爵,以示獎賞纔對啊。”
“就這麼辦吧。”季望春一臉的心灰意冷,轉身離去。
大臣們一臉喜慶,連忙勸說劉光把劍扔了,他剛放開鄆言,就被禁衛軍押入天牢,再怎麼說,硬闖皇宮都是殺頭之罪。
至於鄆言,則被大太監喜子畢恭畢敬地送回家。
太傅府還是他失蹤前那樣,一個僕人都沒有走,見他回來激動的不得了,又是燒水又是煮飯的。
鄆言換上乾淨的衣服,想起季望春那個隱隱絕望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
他對喜子說道:“還請公公回去,對陛下好言幾句,保重身體,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