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被時間遺忘之無限循環 >第19章 一池春水皺
    日子就如同莊裏青石板砌成的和合街一樣,一直都默默躺在那裏,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筆直鋪向的遠方。

    黑太歲給高閣莊平淡如水的日子加了點佐料,似熱油鍋裏澆入一瓢冷水,沸騰炸裂開。他做了一件讓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高閣莊裏失蹤半個月後,黑太歲搖着他的那條小船回來了,扛回家一條麻袋,裏面裝的東西似是活物,還在蠕動。

    打開一看,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女孩。他那癱瘓在牀的老孃一看又驚又氣。忙問她是哪裏人,家裏有誰?小女孩只是一臉懵懂,使勁搖頭,偶爾說出一句話嘰裏咕嚕也沒有人聽懂。

    阿孃拍打着牀大罵黑太歲,命他趕快把這可憐的閨女送回家去。黑太歲說,俺都這麼大了還沒有媳婦,恁若能給俺找個媳婦,俺就把她送回去。

    氣的阿孃痛哭一場,又是把黑子大罵一通。想想自家的境況也沒錢給黑子娶妻。看看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妮子實在不忍心就給了黑子。

    阿孃左看右看這小閨女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是嘆息又是哭又有些捨不得強要黑子送走了。

    百般思量下還是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先養在房中。至於以後,就等閨女長大後再說吧。若是將來她同意這門親事也就便宜了黑子。若不同意就認作乾女兒,找合適人家嫁了。

    莊裏人問黑太歲,怎麼就得了這麼個俊俏標緻的小媳婦?

    他嘿嘿一笑說,前些日子,淄河上買賣不好做。俺就划着船往上游走,也無收穫。一天晚上天黑的伸手看不見五指。俺看見這小妮子一個人在岸邊提着兩盞燈籠搖搖擺擺的走。見前後沒人,俺乾脆就拿麻袋往她頭頂一罩,扛回來了。

    聽了這話有人大笑,有人暗自搖頭。想來以他家境況也只有這樣纔可以娶上老婆,這樣也好吧。雖然同情那小姑娘遭遇,可莊裏鄉親的,心還偏向了黑子。一是怕他這條牤牛犯渾耍橫,二也妒這黑鬼的運氣和福氣。養大了哪裏可能還會讓天鵝肉給了別人,好白菜還讓其它的豬給拱了?

    閒言休絮煩,轉瞬十年間。黑太歲搶來的這棵嫩白菜,慢慢學會了臨淄方言,人長得也越發標誌。所有見過她的人都說她好看耐看,只是太黑太瘦弱些。她極少笑,總是冷冰冰的。黝黑的皮膚並不符合高閣莊人的審美標準。

    她卻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應該叫做“冷豔”。“黑”和“豔”很難聯繫在一起,但她就是有一種讓人不敢靠近,逼人魂魄的“豔麗”。

    有人不時提醒黑太歲要看好了,這樣嬌弱柔媚的人是不甘心在高閣莊待着的,要防備她有一天偷跑。黑太歲只是嘿嘿的笑,後來還是加高了院牆,門也天天關着。對這個冷豔的俊美小妮兒也還是和對老孃一樣供着。

    他一直沒有和這黑妮兒圓房。黑妮兒沒有逃跑,也沒有被其它豬給拱了。

    高閣莊又恢復往日的平靜,好像百年來也沒有變化。

    這些年崔萬山賦閒在“外”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更長。白靜依舊是那個白靜,依舊寡言少語。阿爺依舊對這個兒媳稱讚有加,對崔萬山還是吹鬍子瞪眼,對兩個孫兒寵上天。崔萬山也不敢多管。

    歲月在崔萬山樣貌上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身形挺拔,神情內斂,少了年人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穩重,人愈加儒雅。他開始喜歡陶淵明,喜歡竹林七賢,心無旁騖,做起了閒雲野鶴。他只關注自己喜歡、好奇和關心的事,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再起波瀾。

    崔萬山娶妻兩年後高若梅也出嫁了,這也算是崔萬山唯一曾關心過的事。

    高若梅嫁給了西天寺一個叫賈丰度的跳牆和尚。

    那個所謂的和尚也是因爲父母溺愛怕養不大,便捐了香火錢,在西天寺裏佛祖面前掛了名,做了代發修行的和尚。只掛名,鮮少到寺院去的。

    十五六歲後人長得俊俏風流,傳說和龍池庵的一個小尼姑有些個風言風語。爲了表清白,賈懷忠一氣之下自行剃了光頭,長住在了西天寺以明志。

    高若梅在去西天寺爲爺爺祈福時認識了法號豐德的賈丰度和尚。叫人想不到的是如此高傲的高家大小姐會喜歡上賈和尚?反正高若梅去寺裏燒香一來二去便和假和尚有了意思。

    賈丰度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來過高閣莊,跳過高莊主家的牆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翻牆要離開,卻被高家人捉住。高若梅的哥哥高莊主深恐高家小姐清譽被毀,只好成全了二人好事。

    莊裏人知道這事後心痛並扼腕嘆息,頓足捶胸。後來憤憤中有了看熱鬧心態,甚至幸災樂禍起來。心氣如此高的高若梅挑來揀去最後竟然要嫁給了這麼個不倫不類的玩意。可見無論多好的白菜終歸要被喫的,至於誰喫,只要不是自己當然就是被豬拱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事成爲高閣莊人茶餘飯後的主要談資。有人說那天晚上聽到高家高小姐閨房裏的異樣。

    高閣莊人因此編了一個歇後語:賈和尚跳牆-----得了意。

    高莊主的家醜,不敢說的太直白。後來不管什麼事只要加上“跳牆”就是“得了意。”比如如,某某跳牆了,或者說某某人“得了意。”就是有了好事得了好事的意思。裏面更多隱含的還是男女的那點事。

    說這話的人內心裏或多或少是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崔萬山就是這樣的人之一,剛開始聽到這話,有想要打人的衝動。高若梅還在他心底最深處有個位置,是他的一個痛點。可他想到自己只是單相思,就更加心疼和鬱悶。

    轉過年來,高若梅回孃家省親,抱回一對粉雕玉琢般頭皮光光的龍鳳胎“小和尚”。

    已經接替老甄秀才在私塾教書的小甄秀才對這位高家小姐也一直是狗舔油壺般念念不忘。看到春風滿面的高小姐醋意頓生,搖一搖手裏的鵝毛扇計上心來。

    他說道:“這兩個娃娃長得一模一樣,當真叫人愛憐,但不知哪個是先生的,哪個是後生的?”

    小甄秀才這教書先生說話最喜拐彎抹角。粗俗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讓人聽了生氣卻無懈可擊,像極了高閣莊人“相看女人”時調笑的言語。

    高若梅只是雙眉蹙了蹙,不見羞澀,也不着惱,微微一笑說:“俺可不管後生還是先生,即使將來讀書高中,做了真秀才,也是俺的兒。”

    崔萬山聽白無常學着女人腔調,繪聲繪色的描述後哈哈大笑。與白無常、黑太歲大醉一場,心中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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