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聽到彷彿是馬蹄聲的奇怪的聲音。
就在他身後。
轉過身去，卓景寧看到了一個背對着他，正在敲打鏡框的女人背影。那是很古老的打造手法，一如那些宣稱是手工藝品的刻意作秀，達到高價售出的行徑。
有機器能替代了，爲什麼還要刻意用手工？傳承傳統工藝嗎？那麼爲什麼不是在節省人工精力的情況下，將傳承精益求精？
腦海中念頭轉過，這般環境下，卓景寧還能胡思亂想，體質無比強大，的確是讓他潛意識間有些目空一切，再也無法和以前的心態一樣，如履薄冰起來。
他終究只是一個凡夫俗子。
於是，卓景寧改變了心態。
他選擇了出聲打招呼：“晚上好，你不睡覺嗎？”
那敲打鏡框的背影一頓，然後轉過身來，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普通的外表，普通的穿着，唯獨不普通的，是她不是人，卻也不是鬼。
因爲卓景寧按了下懲戒，沒反應。
卓景寧明白過來，他見到的這個，多半青春與美貌之鏡的店這個魘了。
準確來說，是這個魘留下來的空殼。
“你終於來了。”這個女人看着卓景寧，說了這樣一句話，她面無表情，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只不過，你果然已經不是你。”
這個魘，看來是認識懲戒前身，能認出卓景寧的真身，但也能因此確定，卓景寧不是原來那個魘。
“我是他，也不是他。”卓景寧這樣道。
“我不管這些。”這個女人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留下這個空殼，只是爲了等你。你想知道的，都在真界。我也在真界。”
“那個鬼怪都被壓制的世界？”卓景寧不由問。
“那個世界只有鬼，沒有你說的怪。”這個女人再次搖了搖頭。
“你被困在那了？”卓景寧想了想後，這樣問。
這個女人沉默，不說話。
卓景寧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她。
就這樣，沉默了半個小時後，這個女人點了點頭，算是表態。
卓景寧不由奇怪：“你們爲什麼都要去那個真界？那個世界壓制鬼，你們去了，也多半要被壓制，爲什麼要去遭罪？”
“這個世界只是僞界，無法容納我們，原本因爲我們是本土誕生，能夠隱瞞一陣子，但隨着歿界魘的出手，便隱瞞不下去了，我和他相約去真界。”
“你們就不能去歿界？”
“歿界人阻止不了我們，歿界的魘也不阻止，只不過我們去了歿界，要被歿界同化，一旦同化，我們就會失去原有的意識，變得和歿界的魘差不多。只有最基本的渾噩意識。”
卓景寧默然，是被同化成傀儡，還是去真界冒險探尋，這還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但凡是自由，果然都需要付出代價。
卓景寧選擇沉默。
一言不發。
這個女人也是沉默，只不過她的眼睛盯着卓景寧道：“你兩次進入歿界，已經讓歿界察覺到你了，到那個時候，你除了來了真界，便是隻有被歿界同化。你沒有其他的選擇。你所能做的，是早點來，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他看着這個女人的目光逐漸怪異，然後他緩緩說道：“那麼，你知不知道，有個不比歿界詭異程度低的世界，叫聊齋？”
“你找到了新的真界？”這個女人的臉色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是啊，那是一個鬼怪被世界眷顧的世界。在那個世界，存在着一種應該比魘弱的鬼神，但鬼神無一不是聊齋世界的主角，不死不滅，肆意享樂，將所有活人都當成了玩物，徹底玩弄於股掌之間。”卓景寧慢慢說道，這樣戲弄一個魘的感覺，還真是爽啊！
畢竟他曾經死在魘的手中，還因此淪爲了惡鬼，丟失了所有人性。
此時面對一個魘留下的空殼，這個魘還是被困在了真界，狀況不太好的話，那麼他爲什麼不趁機好好嘲諷一番呢？
聽到卓景寧這番戲謔的話，這個女人臉色卻是逐漸平靜，然後好一會兒後，纔開口道：“看得出來，你很得意？”
“不過，我也可以真正確定，你不是他了。他和你一樣反覆無常，不守信用。但是，他知道魘的恐怖之處，不會跟我透露這麼多，你等着吧，很快，我們就能見面了。你真以爲，我苦心積慮讓你去兩次歿界，只是斷你後路嗎？”這個女人臉上逐漸出現了笑容，而且笑得越來越誇張。
“到那個時候，希望你還能保持原本的實力。不然的話，我一定會忍不住做點別的，把你殺了，讓你變成第三個你。”
這家鏡子店中，黑白二色在不斷變換，然後一切歸於蒼白，消失不見，連帶着這一家鏡子店和這個女人。
卓景寧所佔之地，成了一塊突兀的空虛。
而上間的樓層，瞬間往下墜下。
卓景寧面色微變，然後趕緊跑出去。體質強化二十三層，讓他一瞬間就逃了出去，避免被失去一樓的這棟商住兩用樓給砸死。
轟隆隆，那一棟樓在左右晃動，然後轟隆一下，整棟樓隨之倒塌。
在沙塵瀰漫中的空氣中，陰影有血腥味瀰漫。
警車和救火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卓景寧沒有離開，他猶豫了下，最終選擇留下來救援，一直到了天亮，救出了十幾個人，然後纔在將和聊齋世界的連接點更換後，離開了這個僞界。
……
卓景寧來到聊齋世界後，就發現了一件從未遇到的事情。
他離開聊齋世界，聊齋世界的時間線是靜止的。然而這一次他過來，卻發現聊齋世界的時間線生出了變化，他離開了十二個小時，聊齋世界已經過去了六個時辰。
“你去哪兒了？”小狐狸見到卓景寧時，鬆了口氣，然後才氣鼓鼓的問。
卓景寧突然消失，確實是嚇到她了。
尤其是在她找遍附近，都找不到卓景寧後。不過她倒是遇到了之前吸引她注意力後跑掉的獨特鬼怪，但小狐狸直接無視了，任由那隻獨特鬼怪逃離。
她沒心情找這隻鬼怪的麻煩，也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