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達·燼堅信這一點。
也正是如此,這些年來,他的練手對象逐漸從兔子逐漸變爲了小鹿。卡達·燼依舊記得自己親手殺死的第一隻兔子,它那紅通通的眼睛中溢滿的哀求。就好像它知道自己要對它做什麼似的。回想起這件事,燼只覺得可惜。
那時他還只是出於興趣,沒有把這門手藝當成真正的藝術來看待——也正是因爲如此,那隻兔子沒有變爲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無數個夜晚午夜夢迴,卡達·燼都會對着那隻兔子懺悔:哦,親愛的兔子,真抱歉我沒讓你變得更加美麗。
但現在,他的手藝已經達到了某個臨界點。
就好比畫家會需要更好的畫筆,書法家也需要更好的墨與紙一般。在卡達·燼爲自己規劃的路線之中,他已經到了只需要那臨門一腳的時候了。而這種時刻,他就需要更好的材料。
比如,人類。
他耐心的觀察着每一個前來劇團購票的人,無論男女老少。他苦苦尋找着,以求能夠找到一個可以完美滿足他需求的載體——時至今日,在他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創作衝動之時,他找到了。
劇團巡演到了普雷西典,團長將這件事視爲莫大的榮譽,而燼則恰好相反。他認爲普雷西典的人都不適合作爲他的藝術載體,當然,這點已經被證明他是錯誤的了。
他挑選的對象是一個花店老闆的女兒,看上去很是淳樸。臉上有着些許雀斑,綠色的眸子,性格害羞。
燼對她的性格如何其實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想要她的身體而已——那種特別的,如同小鹿一般的氣質讓他迫切的想要在她的脊骨之上細細雕刻。但作爲一名藝術家,對自己將要製作的第一件作品,燼還是下了相當程度的細緻調查,以作留戀。
不過,過了今晚,劇團就將啓程前往芝雲行省了,那時,他就將永遠與自己看中的第一個模特失之交臂了,因此,燼打算在今晚動手。
但計劃似乎有所變化,當舞臺上的劇目正在進行之時,靠在二樓的燼卻發現,那個小姑娘的身邊居然坐着一個白髮的年輕男人。他皺起眉,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儘管他對模特的感情生活毫無興趣,但綁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和一個有着同伴的女孩,那是兩個概念了。
要動手嗎?
他焦躁地想着,但手上的動作仍舊不慢。舞臺的燈光被他細緻的操控着,這一幕上演了數千次的劇目早已被燼牢牢記下了。他甚至僅憑默讀時間就能夠清晰地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調整打光,來達到更好的效果。
啊,真可惜,我要放棄了嗎?可是...她看上去那麼誘人。一塊空白的幕布,正等待着她的創造者。
燼死死地盯着那女孩,心中想道,我要把你變得更爲出衆,更爲美麗。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平凡,泯然於衆人之中,你會成爲我的傑作。你將在我的手中......
綻放。
是的,綻放。
想到這個詞,他愉悅地笑了。就像是那天看到的那道紫色光柱,從那光柱之中,他看見了攝人心魄的美。
再等等...女孩,再等一等。
他握緊了自己放在褲兜裏的刻刀,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脣。我會讓你變得跟它一樣美的。
“你人真好,戒。”
“是,是嗎?”
戒漲紅了臉,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只能看着芬娜笑眯眯的臉囁喏着憋出這句話,活像是個白癡。
他在心中爲自己的反應懊惱:見鬼,戒,你到底在幹什麼?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被你給浪費了!你回答的話到底是什麼東西......
芬娜依舊笑眯眯的,她似乎永遠都是如此開心,從未有過改變。自打戒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是如此的充滿活力,也正是因爲如此,戒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個平凡的女孩吸引了。
平凡,但絕不平庸。
她身上有着特殊的魅力,有着一種攝人心魄的活力,能將任何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儘管她最多隻能算是清秀,可是,愛情又有什麼道理呢?
芬娜喫喫地笑了起來:“你真像個傻瓜,戒。”
後者真的像個傻子似的撓着自己的頭嘿嘿的笑了起來,於是芬娜也學着他的笑聲,兩人一塊嘿嘿的笑着,得到許多路過的人善意的眼神。
劇目已經演完很久了,他們正坐在普雷西典的街邊,看着這兒美麗的景色與那月色。
芬娜忽然問道:“戒,你住在那所高塔裏,老人們都說那座塔的主人是位強大的法師呢。你見過他嗎?”
戒思索片刻,答道:“他...是我的老師,是個很特別的人。”
“特別?”
看着月色,戒輕輕笑了笑:“是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總之,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人。”
“你說的神神祕祕的,怎麼年紀輕輕的就跟那幫僧侶似的?”芬娜埋怨地拍了他一下,戒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好啦,我該回家了。”
芬娜挽了挽自己耳邊的頭髮,站了起來。戒不知所措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那些月光灑在她的頭頂,像是披上了一層薄紗,戒聽見她輕聲問道:“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我......”
戒笨拙地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的臉又變得漲紅了起來。芬娜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幹嘛啦!我又不會吃了你,怎麼老是這樣?”
“我...呃....”
芬娜哼了一聲:“算了,不逗你了。明早記得來花店,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你要是遲到了,就有你好看的了!”
說完,她還示威似的晃了晃拳頭,戒連忙點頭,隨後注視着她遠去了——芬娜的家離這兒不過兩條街而已。
他坐在椅子上傻笑,想起今晚經歷的種種,一個人在那嘿嘿傻樂了半小時纔回到塔內。
第二天一早。
戒樂呵呵地來到了芬娜的花店,出乎他意料的是,大門緊閉。
是她起晚了嗎?
這個點,芬娜原本早就應該將她的那些寶貝花都搬出來了纔是,啊,我是不是應該去給她摘些野花?她或許會喜歡這份禮物......
戒的思維很是跳躍,但沒持續多久。他並不是個戀愛腦。即使愛情早已在這兩個年輕人之間萌發,但那也並未讓他失去自己應有的判斷力。在芬娜花店的門口站了五分鐘後,戒的直覺讓他意識到——有某些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