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次都有默默記下次數,因爲每一次他都想過要不要進入,可他往往在快要敲門時選擇了退縮。他其實不知道‘法師塔’是什麼意思,只是人們都那麼稱呼這座塔而已,於是他也學着這麼叫了。
奧朗多雖然不知道法師塔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塔和法師是什麼意思。尤其是後者,在那些人的嘴裏,法師都快成了無所不能的代名詞了。這令他很是渴望.......萬一這位法師閣下願意幫他呢?
他有些悶悶不樂地踢了踢路面上的石子,開始考慮這次是不是真的應該過去敲響那扇看上去很漂亮的門。但他又很害怕——萬一塔主人是個脾氣不好的法師怎麼辦?萬一他要把我變成桌子或者石頭怎麼辦?而且,我也沒有辦法給他什麼報酬。
於是他開始隔着一段距離在塔的兩邊轉來轉去的,不時還擡頭瞄一眼塔,生怕裏面有人出來。
正當他在猶豫之時,那扇門卻自己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了一頭巨大的白狼。奧朗多倒吸一口涼氣,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巨大的狼!
它簡直就像是一堵牆.......
那頭狼像是知道他的位置似的,徑直沿着路朝他走了過來。奧朗多頓時開始發抖,他腦子裏開始迴響起母親的聲音:狼是喫人的,狼是喫人的,狼是喫人的.......
他閉上眼睛,在原地蹲下祈禱起來。希望這匹狼不要把他喫的很難看,這樣他媽媽至少還能認出他來。
可是,他閉上眼超過十分鐘後,預想之中的疼痛都沒有到來。奧朗多偷偷摸摸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發現那頭巨大的白狼正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趴着,滿臉的有趣。
奧朗多自己都覺得奇怪——我怎麼會從一頭狼的身上看見人的表情?
但事實就是如此,見他張開眼睛,白狼張開嘴打了個哈欠,它的毛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隨後它站起身來,轉了個身,又扭過來衝着奧朗多點了點頭。
“你,你要我跟着你?”
“嗚。”巨大的白狼點了點頭。
帶着遲疑,奧朗多和它一起進入了那法師塔。
他首先看見的,是一片黑暗。但奧朗多沒有多慌亂,他能感到白狼巨大的身體就在他周圍。沒過多久,黑暗中亮起了一點藍色的星光,那晶瑩透亮的藍色光芒只不過剛剛出現就瞬間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帶着一種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癡迷,奧朗多張大了嘴,他的視線追逐着那點星光而移動。時上時下,時左時右。在一段時間以後,星光炸開了——室內頓時亮起了光芒。
壁爐裏的木柴噼啪作響,散發着溫暖的橘黃色光芒。照亮了它面前那一片區域,一把古色古香的扶手椅正在地毯上輕微擺動,一張小小的圓桌被擺在地毯中央。上面堆放了四五本書籍,還有一束潔白的花,看上去纔剛摘下來沒多久,還帶着露水。
在房間的角落,擺着三個大大的書櫃,分四層,每一層都擺滿了書籍。奧朗多的視線逐漸上移,天花板的景象令他久久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在那本應是天花板的區域,是一片星空。
黑暗作爲幕布,繁星在其上作爲點綴,如同一幅畫一般美麗。那些甚至星星卻都在緩緩的旋轉與閃爍着,彷彿是在向他訴說着自己的故事。奧朗多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他只想多看看這畫面,看久一點。
木門在他身後關上,發出一聲悶響。奧朗多嚥了口唾沫,他彷彿站在一片虛空之中,無邊無際,只有純粹的黑暗凝結於此。隨後,他聽見一個男人說:“噢,抱歉,我沒意識到你已經來了。”
隨後,世界亮起。
奧朗多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一片湖泊旁邊,他前方站立着一個背對着他的黑袍男人。奧朗多看不見他的臉,只知道他黑髮披肩,正不斷從地上撿起石子,將它們一一擲入湖泊之中。
“呃,先生...?”奧朗多遲疑着開口了。
男人微微側過頭來,露出半邊英俊的側臉:“過來吧,孩子,你這個月在我家門口晃悠的太久了。”
“我很抱歉,先生。”
“爲什麼要道歉呢?”
“因爲我在您家門口晃悠太久了,這樣很不禮貌,但我其實.......”奧朗多慢慢走到他身邊,過去十幾分鍾內發生的一切令他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夢中。他慢吞吞地說:“我其實是想求您一件事。”
“先等等,孩子。”男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隨後再次擲出了手中的石頭。那塊黑色的、閃爍着晶瑩光輝的石頭在他手中旋轉着飛出。在湖面上打了足足二十幾下後才落進水裏。
“您打水漂的技術可真好。”
“這可不是打水漂,孩子。”男人神祕地笑了笑,他轉過身來。這時,奧朗多才發現,他高大的令人喫驚。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和奧朗多握了握手,皮膚冰涼,彷彿不是人類。緊接着,他拍了拍奧朗多的後腦勺,說道:“來吧,我帶你去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他們一路遠離了湖泊,在他們身後,那湖泊逐漸變化,成了一顆純淨無暇的小小星球,其上滿是男人剛剛扔出的黑色石塊。它就那樣一點點旋轉、升空,最終消失不見。
男人帶着他回到了一樓,他變戲法似的打了個響指,另一把椅子便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奧朗多侷促,但又儘可能想表現的得體。他不安地坐下,連男人給他遞來的一杯茶水都接的非常勉強。
“沒必要這麼緊張,就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吧。”男人笑了笑,他向後一靠,躺在椅子上,舒適又悠閒地說道:“我叫做何慎言,是個法師,你呢,孩子?”
“奧朗多,先生,我叫做奧朗多。”
“好,奧朗多。我記住了。那麼,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何慎言帶着鼓勵的微笑看着他,似乎不急於得到一個答案。奧朗多猶豫了很久,才緩緩說道:“我的母親.......她得病了,病了很久。父親一直在外工作,每天都很累,他兩個月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來都會帶很多錢。”
“然後,他會讓我拿着錢去給母親買藥,但是,她吃了再多的藥也不見好.......昨天,我的父親又回來了。我聽見他半夜在偷偷哭泣,他的身體也不是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