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託·西卡琉斯眼觀鼻鼻觀心,他的站姿依舊保持着肅穆的姿態、一絲不苟。精工動力甲身後的紅色披風厚重無比,右肩甲上掛滿了帝皇的神聖禱言。他一言不發,等候着原體的命令。
出乎他意料的是,基利曼什麼也沒說。
奧特拉瑪之主只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方深深地嘆了口氣,那些需要他親自簽字的政務文件在桌上堆成了小小的山堆。沒穿盔甲的他此時顯得極其疲憊。
“......幾千年過去了,不,是足足一萬年。”
“看看他們都變成了什麼樣子?盲信、無知、頹廢。”奧特拉瑪之主的表情不像是憤怒,倒像是一種理想破滅後的痛苦。
“帝國的其他地方都變得混亂,宗教大行其道。藉着一位神明的頭銜大行其道,然而,這位神明卻最爲厭惡這個頭銜。我卻沒想到,就連富足的奧特拉瑪都會變成這樣——如果你說的話屬實,西卡琉斯。”
基利曼終於露出了一點應有的憤怒:“......如果你帶來的情報屬實,那麼,我要求你回到奧特拉瑪去,帶上五百個你的兄弟——我要讓他們意識到一件事。”
原體的語氣既不溫和,也不沉重。他像是個看透了一切的智者,又像是對一切皆無所求的空虛之人:“他們享有自治權,他們不必對帝國繳納什一稅,他們完全自給自足。生活富足,文明進步,不必窮兵黷武......”
“我給了他們最好的,可他們卻說出這樣的話?”
基利曼的聲音中醞釀着風暴,卡託·西卡琉斯微微垂下頭,猶疑着說:“或許只是個別幾個人提出的,原體。”
“足足五百個世界,其中的領導層但凡有超過一半的反對者,他們的這句話也不會被你帶到我的面前來。西卡琉斯,不要騙自己。”
基利曼似乎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但卡託·西卡琉斯知道,這只不過是他將自己的情緒掩蓋了起來而已。
他雖不熟知自己的基因之父,但作爲他的子嗣,依然能稍微感受到他的一點情緒。基利曼此時與其說是平靜了下來,倒不如說是將那些憤怒都趕入了心中的大海深處。
只不過是表面平靜罷了。
“去吧。”基利曼閉上眼睛,他的二連長沉默地行了一禮,隨後離開了這裏,將時間與獨處的空間都留給了基利曼一人。
原體並未睜眼,他的雙眼緊閉,嘴脣顫抖的弧度足以說明他此時的心情——良久,他睜開眼,看着自己的辦公室。就算以他的體型來說,這間辦公室也不能說是小。
他此時身處馬庫拉格之耀,他辦公室的牆壁上懸掛着厚重的藍色布料與幾幅壁畫。原本有更多,甚至讓他的辦公室看上去和皇宮差不多。但基利曼卻讓人撤下了那些裝飾,僅僅留下寥寥幾副。
畫作上描述的東西很簡單。
斬殺異端、處決叛徒。拯救世界與人民,他軍團裏的子嗣們在他沉睡的一萬年裏忠誠且不計後果地執行着他的意願,以他想象中的身姿在帝國內成爲了阿斯塔特們的楷模。
我應該欣慰。
基利曼自己對自己說。
但他欣慰不起來,因爲有更多、更沉重、更悲慘的事讓他不得不變得陰沉又憤怒。他是個合格的政治家,是個半神,卻也是個人類。情緒是他沒法避免的東西。
“三名嶄新的原體,有時,我都懷疑我是在做夢。雖然無法對帝國上下完全公開他們的存在,但我的新兄弟無疑幫了我許多。他們讓我計劃發動不屈遠征的時間早了很久,也順利了許多。”
“但我仍然無法釋懷。”
基利曼像是在對自己自言自語,又像是真的在對那個人說話。
“......有時,當我從冥想或睡眠中醒來,我會覺得荷魯斯正在嘲笑我們。他宣稱你意圖登神,並以此爲由發動了叛亂。而帝國此時的模樣真的與他所說的大差不差,你真的...變成了一個神,甚至能從無到有的給我變出三個新的兄弟。”
“他一定在嘲笑我們。”基利曼苦澀地一笑。
他不願再回想從奧特拉瑪傳來的消息了,很快,就又將自己投入到了處理政務之中。高效的宛如一臺機器,沉默、迅速、精準。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時的心情。
他自己的世界,他精心呵護的故鄉——居然在他醒來沒多久後,向他要求了一件事。
他們要求的事實在太過褻瀆、太過背叛。
基利曼萬萬沒想到,他處理過上千件的叛亂,有一天居然會處理到自己的故鄉——誠然,那要求其實算不上是背叛,只不過是把奧特拉瑪之主的頭銜換成了奧特拉瑪帝國皇帝而已。
處理政務的間隙,他只覺得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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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需要什麼人每次都在我進入房間的時候把我的頭銜尖叫着念上一遍,這真的很煩人。”
史蒂夫頗爲無奈地對自己面前的戰士說着話,對方身形龐大,由於那身特製盔甲的原因,他看上去幾乎與沒穿甲的史蒂夫差不多高。雙手是兩個巨大的動力拳套,顯得十分駭人。
這位戰士沒帶頭盔,露出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白色的短髮和右眼的血紅色義眼更是十分駭人,但他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尊敬。
“此乃禮儀的一部分,大人。”他一絲不苟地說。
史蒂夫苦着一張臉:“我只是個新兵——我沒有立下任何功勳,你們爲什麼要給我貼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頭銜?而且還只在小型議會的時候讓人念。說真的,馬裏烏斯,這實在太奇怪了。”
極限戰士現任戰團長,馬裏烏斯·卡爾加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並非他想要笑的這麼駭人,只是單純因爲他很久不曾笑過了而已,不太習慣。
“好吧,大人,我承認,這的確很討人厭。但對於凡人們來說,這種繁複的禮儀是他們保持純正信仰的一部分。”
他頗具睿智地說:“每個環節都是必須的,曾經,我也想取消這種環節。可是,在那之後,凡人們很快就產生了動搖。”
“這有什麼可動搖的?”
卡里烏斯聳了聳肩,由於他雙手的動力拳套,這動作多少顯得有些沉重而可怕:“凡人們有他們自己的考量,我認爲,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干涉彼此的想法。我尊重他們,正如他們尊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