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敗而挫！是墮帝威！”她口齒不清地念誦着帝皇禱言，每一個字，她都牢記於心。“祈禱滌魂！痛撻滌體！”
雷雲已經全面化作猩紅的頂部監視器映出一羣奔涌的火球，那是惡魔們的傑作。粉色的被殺死，化作藍色，藍色的被殺死，化作橙色。
它們投擲怨恨與憤怒的火焰，在霧氣的包裹下朝着利瓦蜂擁而來。女中士聽見自己正在尖叫，過熱帶來的疼痛與機魂涌動不休的毀滅**讓她的神智開始片片破碎，神經的末梢甚至都傳來灼熱的疼痛。
但她不能倒在這裏，她決不能倒在這裏。於是雷雲再一次擡起了右手，動力爪以一記兇勐的橫掃殺死了一些朝她撲來的惡魔，掌心中的高能炮再次閃爍，在地面上留下巨大的焦湖痕跡。
“抑制劑正在注入，剩餘抑制劑儲備：三隻。比勒爾·利瓦中士，你正在接近鏈接極限，請儘快結束駕駛。重複，比勒爾·利瓦中士，你正在接近鏈接極限，請儘快結束駕駛。”
“不！”利瓦強忍疼痛，拒絕了紋陣的好意。“戰鬥還未結束！”
“比勒爾·利瓦中士，你的神智正在崩潰，你的身體機能正在接近極限。”紋陣冰冷地宣告。“按照安全條例第7條，我有權讓你在即將瀕死之時結束駕駛。”
伴隨着這句話消散於她和天鷹式的神經連接中，一個血紅色的倒計時也出現在了利瓦的視網膜上。
5:23
“你即將踏足極限，比勒爾·利瓦中士，我必須保證穿戴者的安全。”
“我不能，紋陣！他們全仰仗着我了！沒有人回答我們的通訊與發出的信號，這意味着悔火軍團目前僅有我一個雷雲駕駛員還能夠正常戰鬥！如果我停下，他們會怎樣？！”
“他人與我無關，這羣低級的惡魔無法突破雷雲的被動防護，它們甚至無法讓表面的金屬塗裝產生一點破損。即使你昏迷，你也能平安無事地等到支援。”
內置紋陣說出了一句在利瓦看來極其冰冷的話：“我只負責你的生命安全，中士，你是編號a7818號天鷹式作戰裝甲的唯一穿戴者，我必須讓你活下來。另外，根據分析，這陣濃霧能夠隔絕聲音與通訊，因此，並非只有你一名駕駛員存活。”
“你——？！該死的，我以帝皇的名義命令你停止倒計時！”
紋陣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讓倒計時不斷地跳動，在利瓦看來，那簡直就是她的催命符。
4:48
“你不明白，紋陣，我必須——”
利瓦咬着牙，抵抗着那因爲疲勞駕駛帶來的，連抑制劑都無法完全消除的毀滅**。然後繼續駕駛，繼續使用她的訓練所帶來的技巧。
雷雲的八個魔力爐心再次超載，背部噴出高溫的蒸汽，十三米高的殺戮機甲轟鳴着再次發射了掌心炮，安置在胸部下方的追蹤飛彈也一同射出，惡魔被毀滅的餘波就開始讓大地顫抖，數據流與戰果如同瀑布一般劃過她的眼前。
中士顫抖着說：“——我必須戰鬥，紋陣。你不能讓我成爲逃兵，幫幫我。”
沉默。
紋陣沒有回答，倒計時繼續跳動，3:23，冰冷無情，3:22——不爲所動的3:21。
利瓦幾乎爲之絕望。
“縱無所有，尚捐一軀，出自帝皇禱言。”
紋陣的聲音響起。
“我將超載，並通過模擬你的思維方式來與雷雲本身進行同調，我將借用你的一部分神智來操控它繼續戰鬥，你不會繼續痛苦，根據資料與計算顯示，這對你來說和一場夢境並無區別。”
“但是，這麼做違反了我的底層協議，因此我將在戰鬥結束後進行自我銷燬，和你並肩作戰很愉快，中士，再也不見，願你平安。”
它的話即刻響起，即刻消逝。冰冷的感觸從背後升起，利瓦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地，她陷入昏沉的睡眠，而紋陣的話仍然在她心中浮沉。
夢。
夢？
她那迷濛而殘缺的意識觀看起了這場夢，她現在還不知道，但醒來後會立刻意識到這件事——紋陣並未欺騙她，這對她來說，的確就是一場夢。
在夢中，她繼續殺戮，繼續作戰。然後，有一道閃電從天而降。
“唯敗可畏！”
牧師在通訊頻道內咆孝着，他的聲音疲憊不堪，但仍然活躍——所有人都清楚，除非是死，否則奈哲爾絕不會閉嘴。
“戰鬥，帝國之拳們！戰鬥！炬燭帝志，洞滅魍魎！我們的使命盡在此刻！”
來山德默默地想：就是今日了。
如果他的死亡要來臨，那麼，就是今天了。
劍刃旋轉，捅進敵人的胸膛。那穿戴有褻瀆圖桉動力甲的幻象咆孝着消散了，來山德厭惡地看了一眼他消散之地，神經都因爲過度的憤怒而抽搐了起來。他必須釋放，因此他咆孝。
“惡魔渣滓，以多恩的名字，我起誓，我們必將將你的頭顱斬下！”第一連的連長對着厚重的迷霧嘶聲咆孝。“你膽敢模湖我們高貴的信條，用此等幻術詆譭犧牲者光輝的名字！你必將死去！”
“模湖？詆譭？”
迷霧中的東西低沉地笑了：“可憐而無知的人啊，你們總是這樣。在我向你們揭示真相以前，你們總是會這樣向我咆孝，用那被人蒙在你們眼前的幕布作爲燃料。但你之所以如此的憤怒，是否只是因爲，我讓你看見了你一直以來畏懼的東西呢？”
“住嘴，惡魔！”
奈哲爾高聲喊叫，沉重的權杖揮舞地虎虎生風，讓一名嘶吼着向他撲來的幻象於頃刻間人頭落地。他的肩膀上刻有一隻血紅的、被屬於某個邪神的圖桉包裹的拳頭。
牧師咆孝：：“你的花言巧語不會對我們起任何作用，帝皇庇佑着他的戰士！”
“是嗎？”
惡魔笑着從濃霧中探出了身形，頭一次完全現身於他們所有人面前。有人立刻發出了憎恨過度的詛咒，來山德聽見至少有不下五個人在同時低沉地嘆息——當你目睹超越理性之物時，你就會如此。
來山德感到他的右手肌肉彷彿正在痙攣，憎恨是驅動的燃料，憤怒是潤滑劑。他低沉地喘息起來，體力仍然充沛，卻無法再忍受。
幻象，他們尚可以分辨。但一個真切存在的人呢？
黃色的塗裝，帝國之拳的標記在右肩上鏽蝕不堪，鮮血從動力甲的每個縫隙內滴落。此人沒有佩戴頭盔，猩紅的雙目內除了對殺戮的渴望以外別無一物，他的表情猙獰而醜陋。大張着嘴，口水滴落，青筋從脖頸上一直蔓延到額頭。而在那額頭之上，刻着一個印記。
一個獨屬於恐虐信徒的印記。
“他庇佑他了嗎？”惡魔低沉地笑着問，用這幅面貌在他們面前大方地展示着自己。“他沒有，對不對？否則他便不會成爲這幅模樣。”
牧師的聲音再度響起：“謊言！”
“謊言會如此精巧嗎？說謊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技巧，但絕不是必須的技巧。騙術師必須用真相來使人們達成他想要的目標，不是嗎？讓你用自己的理智好好地想一想吧，牧師，我是否有在說謊？”
惡魔的笑容越來越大。
“看看這身盔甲的細節，看看這個人的臉——仔細地觀察，瞧好了，帝國之拳們。讓我來爲你們揭曉真相吧，如何？”
來山德的思緒幾乎爲之凝結，他沒有思考，沒有做其他任何事。他本能地拒絕繼續聆聽下去，一連長口齒不清地吼叫起自己都聽不清的話語，蹣跚着向前跑去，手中劍刃高舉。
“連長！”
有人在他身後高聲呼喊，但來山德已經聽不見了。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墮落的幻象，也不願去仔細思考惡魔口中的話語。他只想讓它死，他別無所求。
在他對面，惡魔露出了一個欣喜的微笑。
然後，下一秒。
“轟——！”
閃電從天而降，迷霧破碎，金色的電流在地面之上瘋狂的舞動，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風壓讓所有人都開始向後退去。來山德首當其衝，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還看得見。
他看見惡魔跪倒在地，那有着人外表的皮囊扭曲着凸起，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下面驚恐的尖叫。一個披着黑袍的男人站在它對面，一隻蒼白的手輕柔地放於它頭頂。
“我其實不是太擅長對付你們這種自以爲是的傢伙。”
來山德聽見他輕聲開口。“儘管我其實並不太願意用純粹的暴力去解決問題，但我不得不說，對付你們這種東西”
低沉的笑聲在帝國之拳們面前響起。
火光一閃即逝，世界被撕裂，厚重的霧氣瘋了似的逃竄。男人站在原地，右手下的那隻惡魔癲狂地抽搐起來，眼中不停地逸散出深藍色的光輝，它嘶聲尖叫，但就算是尖叫，也在這樣的可怖場面中顯得微小。
“給她帶個話，你這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我他媽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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