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寒卻感覺不到多少溫暖。
他終於笑了，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蘇昭儀前來，不是來原諒我的吧。”他走出書案，在外面一張椅子上坐下，和蘇扶保持了幾步的距離。
“我知道，周公子想要登上廟堂。”蘇扶說道。前世，周雨寒也的確如嘗所願，雖然不是正經科考出身，卻坐到了戶部侍郎的高位，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蘇扶看着他，“周公子知道，我如今在皇上身邊也能起一點作用。”
周雨寒心中認同，的確，皇上對她的寵愛，他是親眼見過的。當日，也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當時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溼漉漉的，皇上抱着她。那一刻，他就躲在別處，看清了皇上的驚恐無措。他當時便有一個念頭，如果蘇扶死了，皇上會讓這天下陪葬。
當然，這只是他當時不自覺產生的一個念頭。
也當然，皇上未必會真的這樣做。
可儘管如此，他還是知道蘇扶這句話可是真的。
蘇扶嘆息一聲，“周公子如今孑然一身，看起來落魄，其實也未必沒有好處。行事再不用顧忌什麼，總能事半功倍的。其實，你我都明白，我們是無冤無仇的，你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因爲你自己。”
周雨寒摸了摸鼻子，若是仔細算來，他當然也是爲了自己。爲了家族，也是爲了自己，纔會聽劉琴音的命令，想要討好劉琴音，來得到一個機會。
蘇扶又道：“周公子，並非只有劉琴音能達成你的願望的。”她說到這裏，便不再說。
她說的已經夠多了，周雨寒也應該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周雨寒想到自己做過的那些事，總歸是害了她啊。就算以前的以前沒有過節，可現在他可是蘇扶的仇人呢。
“我想不到，蘇昭儀能有這般大的肚量。”周雨寒喃喃道，就連他自己都做不到。他怎麼能相信別人能做到事後算賬，又不是不會存在的。
蘇扶笑笑，清脆道：“不是啊，有一個詞兒，叫將功補過。”
周雨寒突然有種遇見知己的感覺。
周聰明站在蘇扶身後，不自覺挺直了腰背，再次爲自己效力蘇扶感覺到榮幸和正確。
“周公公。”蘇扶喊道。
周聰明連忙彎下腰，“主子”
“咱們回吧。”蘇扶站了起來，“周公子想明白了，自然會和你聯繫的。”她說着擡起頭來，“周公子，我告辭了。”
她親自冒險前來，已經表明了誠意和態度，而且說到這種地步已經夠了。
周雨寒不會立即給她答覆，她知道，也不用再說些別的了。
“是。”周聰明道。
周雨寒突然擡起了右手，然後愣住了。他自己也沒發現，自己這是怎麼了，就是想讓她多坐一會兒，他有點覺得不夠。
蘇扶不再看他，和周聰明前後腳走去門外。
“蘇昭儀。”
眼看走到門口，周雨寒突然喊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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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相信你嗎”周雨寒叫住她後，才反應過來，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叫住她，補充了這一句。
蘇扶笑笑，頷首出了門。
周雨寒看着她的背影，瞧着她走了出去，這才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問了一句傻話。
相不相信，是要看他自己的。
蘇扶與周聰明、小林子出了周雨寒的院子，見馬三還等在外頭。
蘇扶微微點頭，上了馬車。
周聰明隨後也上了馬車，壓低聲音道：“您放心，馬三是自己人。”
她上次出宮，壞了事，這次她必須更加小心。
自己人蘇扶疑惑看他一眼，隨後問道：“馬三，你怎麼爲周公公做事”
因爲只隔着布簾子，她提高一點聲音，前面趕車的馬三便聽見了。
馬三見周公公一直對這位公公客氣，甚至當做主人來對待，忙答道：“就算周公公讓我去死，我也是不會有半句詢問的。”
“哦”蘇扶有些驚訝，不是因爲用錢的啊，難怪如此信任。
“這位公公大概不知道，周公公可是救了我們不少人。”馬三的聲音再次傳來，“要不是周公公我娘和我妹妹唉，總之我們一羣人都念周公公的好。爲他做些事情是應該的。我馬三不學無術，別的本事沒有，爲公公跑腿還是可以的。”
蘇扶轉頭看向周聰明，卻見周聰明臉上有些尷尬。
“這羣人，都是可憐人。”
一羣人，什麼人
她更加疑惑了。
周聰明沉吟片刻，爲了打消她的疑慮，道：“他們是貧民巷的人，我有時候會關照一二。”
馬三的聲音立即傳來，“可不是關照那麼簡單，城中小吏最是手段黑，看上了我妹妹，若不是周公公路見不平，我馬三已經死了。我死了，我病重的娘還有我妹妹也活不成。現在，我孃的病已經大好，也是周公公出的錢。”
周聰明那麼精明的人，竟然老臉一紅，似是想要找地縫鑽進去，“想起當初自己的苦來，便幫襯了一二。”
“周公公總是這樣，讓人以爲他是個惡人。其實幫助的可不只是我們一家人。大家都念着他的好，可是他偏不讓說。因爲是公公您，我才這樣說的。”馬三是看出了蘇扶對周聰明的重要。
“這些話有什麼好的”周聰明訓斥外面馬三一句，“只有讓他們知道我是惡人，許多事纔好辦。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嫌棄生活太平靜嗎”
蘇扶點頭，“後宮之中，周公公應該是有敵對呢，若是對方知道你們，怕是會興風作浪，用來要挾周公公。”蘇扶說完，默然片刻，難怪周聰明會幫助小林子這樣呆傻的孩子，還收爲了徒弟。
那些狠心，其實都是表面啊。說起來，周聰明不算狠，方興雖然被他拉下來，可如今過得也還可以。
蘇扶笑笑，不想讓周聰明更加難堪，不再說此話題。
周聰明繃着臉，轉頭看向外面。
外面傳來小林子咯咯的笑聲，大概是感覺到了周聰明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