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眼前的女子淡淡一笑，周圍的再多光華頓時都因她而失了顏色，她一字一句道：“你說呢？我的救、命、恩、人。”
*
陸斐是在河邊找到的葉綿。
就在花燈節那晚，他們一起放花燈的地方。
他過去時，她身上穿着深色錦衣，露出細細的窄腰，頭髮梳成男子的髮式，正怔怔地看着河面。
不知爲何，陸斐沒由來地感到心慌，他輕聲喊她的名字，“阿綿。”
若是平時，她這會肯定會回頭朝他露出笑，甜甜地應他。
陸斐走到她面前，頓時怔住了，她紅了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看到他，她委屈地咬了咬脣，“哥，我是不是永遠都恢復不了記憶了？”
陸斐暗暗鬆了口氣，他摸摸她的頭髮，似是收回了原本要責怪的話，他深深地嘆氣，將她拉入懷裏，大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別想太多，日子還長，總會想起來的。”
懷裏的女孩輕輕地嗯了聲，帶着微弱的哭音。
等懷裏的女子平靜下來，陸斐才發現她身邊還跟了一個男人，陸斐眯起眼看向他，眼裏的警告一閃而逝。
葉綿剛好擡起頭，陸斐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阿綿，這位是？”
葉綿似是才發現身邊還有別人，她忙退開了陸斐懷裏，纔對陸斐介紹道：“哥，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死了。”
抓着她的手不由一緊，陸斐深皺眉，“不許亂說話。”
他看向許沉冰，“怎麼回事？”
許沉冰剛要說話，便聽見旁邊一道嗓音：“哥，他是啞巴，你別爲難他。”
許沉冰看向葉綿，果然沒有說話。
陸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便明白了什麼。
他這傻妹妹，真的就是誰說什麼都相信，都說失憶後的性格纔是人最本真的樣子，難以想象記憶中令人厭煩的長公主實際上是這樣的。
若不是親眼看着她跌落，恐怕他都要以爲人被調包了。
陸斐揉揉葉綿的頭髮，臉上綻開一道笑容，“好，哥哥不爲難。”
他轉頭看向許沉冰，聲音冷淡得彷彿能結冰，“之後的事我會向阿綿問清楚，如果沒什麼事，你可以先走了。”
許沉冰卻沒有理他，直接把目光看向他身後的女子，陸斐聽到身後女子弱弱的聲音，“哥，我請了他來當我的侍衛了。”
回到陸府，所有人第一時間都察覺到了陸斐陰沉着的臉，唯有他身邊的女子彷彿看不見一般，只一個勁地看她身邊的侍衛。
那侍衛也確實長得好看，就是站在他們那容貌俊美的首輔面前，也跟個玉人似的，叫人不敢亂說話，唯恐驚擾了他。
陸斐一路冷着臉，終於找了個機會把人叫下去，等到喫飯的時候，又被葉綿叫回來了。
陸斐看了眼她身邊的男人，似是提前察覺到她的心思，他先一步開口道：“男女授受不親，阿綿你要是擔心安全問題，哥哥回頭給你找幾個厲害的女侍衛可好？”
“喜歡”二字說出口，陸斐頓時變了臉色。
他沒想到，失憶了，她還會再次喜歡上這個人。
就因爲那張臉嗎？
陸斐越看越覺得許沉冰礙眼，他一揮手讓人下去，許沉冰卻跟吃錯藥了一樣，將目光落在葉綿身上。
陸斐握緊了拳頭，他隱隱感覺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悄然發生了變化。
喫過飯，陸斐習慣性地來到葉綿庭院的外間看看。
女子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她坐在燈下看書，燈光溫暖，將她的臉龐照得如同暖玉一般。
兄妹倆每日無事時便會聊聊一些有的沒的，想起白天看見她時一瞬間心裏的慌亂與不安，陸斐只希望她能永遠不要恢復記憶。
那樣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最好的。
門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陸斐眉頭緊蹙，“阿綿怎可讓外男來你房間門口。”
葉綿眨眨眼，“可是哥你都直接進來了呀。”
陸斐沉默了片刻，道：“我是你哥。”
葉綿看了他一眼，滿臉寫着“你在強詞奪理”，那小表情看得陸斐都樂了，“你也不怕他騙你？”
若不是知道許沉冰底細，知道他確實功夫好，也對葉綿沒心思，不然他連陸府的門都進不來。
葉綿卻道：“他不會騙我的。”
他還欠了她的命，哪來的臉騙她？
殊不知這斬釘截鐵的定論卻讓陸斐不爽了，“那他要是騙你呢？”
葉綿翻着書，隨口道：“那我會打斷他的腿。”
突然深感膝蓋疼的陸斐：“……”
小魔女還是小魔女，即便對家人再好，骨子裏的性格也不會輕易改變。
陸斐面上淡笑，手心微微攥緊，“如果有人懷着善意的謊言呢？”
葉綿卻沒有立刻回答，她一臉莫名地看他，“哥，你怎麼了？”
陸斐搖搖頭表示無事，才嘆道：“只是突然想知道，如果是你遇到了這樣的事，你會怎麼做。”
葉綿沉吟不語，好半響才道：“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不管前面加了多少修飾詞，它就是謊言。”
陸斐走出外屋，他側頭看向門口的許沉冰，冷哼一聲，“先前寧死不屈，怎麼這會倒是想開了？”
他不信許沉冰沒有認出長公主來，她曾經最愛許沉冰這張臉，沒想到就算是失憶了，依舊還是喜歡。
倒是許沉冰，先前長公主幾次拿錢砸都沒把人砸下來，怎麼這會他倒是乖乖地跟上來了？
胸口的酸澀意激得陸斐面色陰沉，就像是自己藏得好好的寶貝，某一天突然被人窺視了一般。
許沉冰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彷彿真是成了她口中所說的啞巴一樣，陸斐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身後的春花，這才緩步走了出去。
趁着春花出去送陸斐，葉綿拍了拍許沉冰的肩膀，聲音冷淡不復先前的天真，“演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