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裏似帶了淡淡的嘆息。
花架上的枝椏擋住落到他臉上的月色光華,許沉冰微微擡頭,枝椏的黑色影子落在他臉上,將那張本就瑰麗好看的臉襯得越發神祕豔絕。
葉綿目光平視前方,語氣淡然,“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既然他要戲弄我,就要做好被我利用的準備。”
她轉頭看向他,嘴角微扯着笑出來,眼底帶着濃濃的嘲諷,“我可不像你們,利用完我,還要將我狠狠踩在腳底。”
許沉冰靜默,雖然害她不是他本意,可事情確實是由他與陸斐一手促成,如今她恢復記憶,卻沒有對任何人發怒,已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他沒想到,恢復記憶的長公主,會重新回到陸府,甚至陪陸斐當起了兄妹,她的一切行爲都帶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是他說不出口阻止,是他害得她差點命喪懸崖,如今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放棄復仇呢?
是的,復仇,許沉冰將葉綿要做的事歸爲復仇,否則難以解釋,爲什麼她明明恢復了記憶,卻還要跑到從前的死敵陸斐面前。
從前他無視她的感情,視她爲蛇蠍,直到聽到她身死,他也只是怔了怔,內心沒有再起其他波瀾。
現在卻不知道爲何,便因她的舉動而生出了不安,彷彿有什麼事情,即將脫離所有人的預想。
許沉冰擡頭望月,月光皎皎,風中帶來絲絲涼意。
“很晚了,回去睡吧。”他的聲音幾乎快被風吹散,許沉冰回頭,眸光一怔,她已經走了。
從前都是他消失在她面前,這還是第一次……
許沉冰自嘲地笑了笑,隨即也隱入了黑暗中。
葉綿回了屋裏,系統已經迫不及待地化成貓形跳到她懷裏,元氣地大喊:“綿綿!想死你了!”
葉綿一把抓住貓後頸,危險地眯起眼,“這次是怎麼回事?”
系統渾身一僵,整個貓身在她手中晃悠,“你你你、你聽我解釋!”
葉綿將貓扔進榻上,好整以暇地坐到另一邊,順手拿起榻上的書,“說。”
系統:“我查了,局裏回覆說原主的大腦受到傷害,所以支撐不了記憶傳輸,綿綿你是外來靈魂,剛好補上原主這個空軀殼,可是系統是寄居在大腦裏的,而那時候原主腦子受傷,根本支撐不了系統,如果系統強行進入,你這具身體很有可能……”
系統小聲了說,“會變成傻子的。”
其實這些葉綿也是大概想過的,只是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罷了,她翻開書,想到原主的遭遇,還是把書合上了。
系統小心翼翼地瞅她,“綿綿,你現在留在陸府,是爲了攻略陸斐還是……想要報復他呀?”
葉綿勾脣輕笑,狹長的眸子嫵媚而勾人,“都有吧,不過陸斐……他以爲兄長是那麼好當的麼?”
既然他想當她哥,那就得做好準備了。
是夜。
黑得令人以爲失明的牢獄裏,趁着獄吏換班的功夫,一道黑影悄悄潛入牢房。
不消一會,只聽得那間牢房傳來一陣輕微的響聲,外頭剛剛走過來的獄吏對視一眼,剛要進去,便聽見一道“吱吱”聲,兩人頓時鬆了口氣。
獄中老鼠多,發出一些響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直到第二天,其中一個獄吏前去查房,才猛地發覺出事了。
逃跑的還不是普通的犯人,是那個經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親自審問過的犯人!
獄吏臉色一白,趕緊跑出去通知其他人。
接到消息時秦墨正匆匆趕往都指揮使司,一聽到犯人逃了,當下便將馬頭拐了個方向,飛快奔向關押重犯的牢獄。
下了馬,秦墨親自查過空無一人的牢中,眉頭越發緊蹙,陳涼剛剛趕過來,還有些氣喘吁吁,“大人,怎麼會是啊?”
秦墨看着完好無損的門,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他猛地擡眸,握緊了手裏的繡春刀,“人剛走沒多久,快去追!”
他大步走出牢房,飛魚服衣角在牢房留下漂亮的弧度,又很快消失。
陳涼急忙趕上,一路上還在不停地問,“大人,你怎麼知道人剛走?”
秦墨看向咋咋呼呼的年輕錦衣衛,心中隱隱後悔之前草率地挑了陳涼做徒弟,他沉下聲音,“房門完好,稻草上有餘溫。”
如果他所料不錯,一開始那細作便待在牢房中,故意藏起來不讓人發現,好讓獄吏以爲她已經逃走,匆忙之下牢中的警衛便都集中在抓人上,而這時她便可以趁亂逃出。
對於一個細作而言,僞裝並不難,也許就在剛剛他們進去的時候,就已經和那細作擦身而過了。
秦墨回想起剛剛進牢房時所遇到的人,確實有一個人行爲舉止都帶着拘謹。
那個人離開的方向……似乎是往東邊。
秦墨騎上馬,身後跟着一羣同樣騎馬的錦衣衛,又匆匆趕往東邊。
錦衣衛出行,即便是在京城也沒人敢惹,老百姓們自覺讓開位置,路邊坐轎子出行的勳貴更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讓錦衣衛給扣下了,等到一陣兵荒馬亂過去,衆人才微微鬆了口氣,繼續自己剛剛的事情。
有了許沉冰做藉口,葉綿出門乾脆將人帶上,甚至連春花也沒帶。
雖然自從她上次出門後,陸斐便不讓她出門,可陸斐不在,陸府還不是她說了算?反正她現在是陸斐的妹妹,他一個做哥哥的,難道還要因爲這點小事就遷怒她嗎?
葉綿走出家門沒多久,便與馬上的秦墨對上視線,兩人遙遙相望,一人坐在馬上,一人站在路邊,秦墨眼底複雜,很快別開了眼,葉綿卻一直看着他,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她嘴角才露出淡淡的笑意,“哥哥說,我失憶前,喜歡這位大人喜歡得緊,甚至還爲他與許家小姐大打出手呢。”
似是聽到某個字眼,許沉冰擡頭,濃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