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冰的視線在人羣中尋找,卻怎麼也看不見她,他捏緊了手裏的長劍,彷彿這樣這樣就能給他一些安慰,正失落,頭上驀然被人砸了一朵紫色鳶尾花,他下意識接住從頭上掉落的花,隨即有些怔愣地擡頭,正好對上斜上方的客棧裏,紫衣女子清然美豔的淡笑。
人羣嘈雜,他卻覺得外界的聲音彷彿一時被屏蔽,周圍的一切也彷彿虛化了,讓他的眼裏只看得到她一人。
女子身子慵懶地半倚着欄杆,頭髮隨意地做了個髮髻,黑亮如瀑布般地青絲傾瀉而下落在她左肩,她的脣角微微勾起,那雙略狹長的眼睛彷彿會說話,柔情似水,似多情又似無情。
許沉冰怔怔地看着她,眼裏是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貪戀與炙熱。
他看到她微啓脣,露出貝齒,嘴巴微動,似在說什麼,似是覺得他看不懂,她又重複了一遍。
拿個將軍回來。
說完,她眉眼彎彎一笑,許沉冰鮮少見她笑,她笑時眼底彷彿有星辰,讓人感到很真誠,不同於她在陸斐面前的笑,也不同於她從前在文武百官面前做出承諾時的假笑。
軍隊在緩緩向前推進,許沉冰不得不跟着軍隊走,他分明已經回到這一方能實現他理想的地方,卻不知爲何此刻只想……
跑回到她身邊。
只是想到她剛剛對他說的話,許沉冰還是剋制住了,他不知道心裏突如其來的炙熱是什麼情況,他只知道,他不想讓她失望。
既然她希望他拿個將軍回來,那他,便聽她的。
陸斐趕到時,許沉冰所在的隊伍已經走出了城門很遠了,他騎在馬上,看到阿綿被宮女攙扶着進了馬車,她面容平靜,看起來與先前沒有什麼不同。
馬車一路開往皇宮的方向,陸斐一直跟到宮門不遠處才停下,他眸光復雜地看着那輛馬車直奔宮門進去,第一次明白何爲苦澀。
過往他以爲這只是些文人酸話,現在想來,卻是不無道理。
系統用貓頭撥開馬車的後窗簾子,只看到陸斐騎馬回去的背影,“綿綿,他離開了。”
葉綿慵懶地癱坐在軟榻上,細長的手指捏起一串殷桃,朱脣微啓,咬走了其中一顆,她輕輕嘆氣,舒服地眯眼,“這纔是公主的待遇。”
系統無話可說。
如此過了幾天,前段時間一直安靜着的秦指揮使終於按耐不住,在葉綿打發宮女去拿糕點、一個人閒逛起御花園時,一道身輕如燕的身姿便出現在她面前。
葉綿當即皺眉,提醒道:“秦指揮使,這裏是後宮。”
秦墨當然知道是後宮,只是後宮又如何?先皇時期明面上說不許皇帝之外的男子進入後宮,可私底下還不是要靠他們錦衣衛在後宮徹查一些事?
錦衣衛所有的特權,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一些皇室子弟的還大。
葉綿低頭接過他手裏的絲巾,突然微微一笑,她擡眸,睫毛又長又翹,仿若輕顫的蝶翼,“本宮以爲秦大人很喜歡,所以便送了……”
她微微挑眉,朱脣微啓,露出一抹笑,眼裏全然沒有了一開始的冷淡,“怎麼?秦大人不喜歡麼?”
秦墨雙手抱拳,濃眉微蹙,“請長公主慎言,臣並不喜……”
他話未說完,便叫一道清雅柔弱的女聲截了去,“不喜歡?那本宮怎麼聽說你有一方一模一樣的絲巾?”
秦墨猛地擡頭,便落入女子那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清亮眸子,他一時怔住,竟又不自覺爲這雙眼睛而失了神。
葉綿走到他面前,笑得溫婉無害,她替他整了整頸邊的領子,似是無意間提起一般,“你知道麼,那絲巾是陸府的織娘專爲本宮所做。”
秦墨身子一僵,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白皙的笑臉,感受到她柔軟的指尖在他頸間不經意的觸碰。明明知道該後退遠離她,身體卻莫名地不想動彈。
“喜歡我?嗯?”
眼前的女子眸光深深地看着他,慢慢地輕笑出聲,粉脣水潤,眼尾勾人,彷彿在誘人犯罪。
秦墨不自覺地喉結微動,他突然猛地後退一大步,彷彿眼前貌美的女子是什麼洪水猛獸,葉綿被他的反應笑到了,她彎彎眼睛,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不必害羞,愛美是人之常情。”
她直接將他這段時日以來的異常歸爲見色起意。
秦墨喉結微動,他剛要說話,便聽見外面響起宮女說話的聲音,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當即慌亂地牽着眼前的女子跑入身後的假山之中。
等到外面的聲音過去,秦墨微微低頭,這才發現他還牽着她,而被他牽着的女子臉上露出一抹淡笑,“秦大人心虛什麼?竟要躲到這裏來?”
她的話帶着反問,眼裏卻充滿了興味,似乎對於逗弄他這件事起了興趣。
秦墨趕緊放開她的手,他眼神縹緲,不知爲何不敢對上她的,“長公主,若無事臣便告退了。”
葉綿沒有攔他,她身體靠着身後的假山,嘴角微微上揚,在秦墨剛剛走出去時突然開口道:“秦大人以後若是不當指揮使了,可來本宮府裏。”
她語帶笑意,一聽便是調侃他的話,秦墨卻在聽到她的話後踩到了石頭,差點身體失衡。
明明知道她只是惡趣味來了口嗨幾句,秦墨卻無法將其當做玩笑。
夜裏,秦墨輾轉反側,女子柔媚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迴盪。
他濃眉緊蹙,如狼般明亮的眸子在黑夜裏倒映着白光。
他承認他確實對她有過某些念頭,但那是建立在他不知道她是長公主的情況下。
原本以爲她恢復身份,他心底的火也該熄滅,現在這火不但沒熄滅,反而有越燒越旺的架勢。